第三十三章

?迪亚斯跟在阿肯迪子爵身后走在军营中。往返与各个营地的士兵们人人都兴高采烈的，阿尔塔平原上的大胜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迪亚斯看着这些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怨气，现在人人都只记得胜利的容光，没有人还会去理会躺在阿尔塔平原上的数万阵亡新兵。胜利是这些士兵用生命换来的，现在有谁还记得他们？自己也险些战死杀场啊。看着走在前面的阿肯迪子爵，迪亚斯不知道子爵亲自来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这时，一群士兵迎面走了过来，由他们穿着的简陋铠甲，迪亚斯知道这些人都是新兵团的人。从这些人的表情也可以看出，这些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人对于胜利反而没什么感觉，太多的同伴战死使得他们心情悒郁。从各个方面看，这些人都同其他士兵完全不一样。新兵们并不认识阿肯迪子爵，但是看到迪亚斯，他们都停了下来，向着迪亚斯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迪亚斯忙还了一个骑士礼，看到阿肯迪子爵没有停留，迪亚斯拍了拍一个站在最前面的看上去还是孩子般的年轻士兵的肩膀，跟着子爵走了。

“他，就是那个人吗？”年轻的新兵卡伊问道。

“是的，他就是那个人，那个救了我们大家的人，”高大的士兵托尔说道。

“果然是和传说的一样，穿着蓝色铠甲的年轻战士，年轻军团中的最强勇者！”卡伊的眼中闪着亮光，“他拍了我的肩膀，他刚才拍了我的肩膀！”卡伊兴奋的大声说道。

“行了卡伊，不要像个白痴一样！”托尔敲了敲卡伊的头，“迪亚斯也和我们一样，都是新兵军团的普通士兵。”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刚才急着向迪亚斯行礼不就是你吗？”卡伊揉着脑袋不满的说道，其他士兵看着卡伊都笑了起来。

“有可能和迪亚斯分配到同一支军队呢，”托尔突然说道。

“什么！”卡伊叫了起来。

“这次新兵军团损失这么大，没有一个大队是完整的。所以重新组建军团也将会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有军团都要重新组建吗？运气好的话，真的是有可能。如果能够和迪亚斯并肩战斗，那就太棒了。”卡伊说道。

迪亚斯跟着阿肯迪子爵一直走到了营地中央最大的建筑物前，在外面，迪亚斯就能够听到欢笑、吵闹之声。这里作为军团的议事大厅，迪亚斯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大厅之中，摆放了许多长条形的桌子，上面摆满了丰盛的酒菜。军团中几乎所有高阶军官都在这里，参加这欢庆胜利的盛宴。阿斯利侯爵坐在最里面正对大门的座位上，平时总是带着严肃表情的脸上此时也有了笑容。看着阿肯迪子爵带着迪亚斯走了进来，侯爵大声说道：“我们的英雄来了，快带他上来！”

迪亚斯跟在阿肯迪身后走了进去。大厅内任何一个人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如今被这么多人盯着，迪亚斯感觉浑身发毛，心中发虚。来到侯爵的面前，迪亚斯躬身行礼。

“拿酒来！”侯爵说道。旁边有人端上了酒杯，杯中的美酒殷红如血，这让迪亚斯想到了阿尔塔平原上遍地流淌的鲜血，那种绝望与愤怒的感觉又一次涌上胸膛，一瞬间，迪亚斯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看着屋中欢乐的人们，迪亚斯觉得自己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合拍。

“为了我们的英雄，”阿斯利侯爵举起了酒杯，军官们纷纷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迪亚斯却没有动，只是默默的看着手中的酒杯。

“迪亚斯！”阿肯迪子爵在旁边小声的说道。

迪亚斯抬起头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忙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酒苦涩而难以下咽。

“很好，迪亚斯，你在战场上的优秀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侯爵说道，“正是你的英勇奋战扭转了战局，因此，我代表沃顿公爵，给你一个勇士的荣誉。”

侯爵招了招手，旁边有人递上了一个小盒子。

迪亚斯屈膝半跪。

“我代表公爵，颁布给你，迪亚斯，帝国一级勋章！”侯爵大声说道。

“什么！”军官们一下子混乱了。一级勋章是颁发给有重大军功的军人，在座的虽然都是身经百战，可是得到过一级勋章的人，加起来也只有一两人而已。迪亚斯听了侯爵的话，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与你战斗时的勇气相比，这枚勋章实在微不足道，”侯爵说道，“但是它至少能够代表整个南方对于勇者的敬意，拿去吧，迪亚。”

“这枚勋章，我不能接受。”迪亚斯低着头说道。

“他在说什么！”军官们惊讶的说道。

“哦，为什么？”侯爵微笑着问道。

“那些战死杀场的士兵们比我更有资格得到这样的荣誉，如果我曾经立下了一些微功，那也是靠着大家的血战换来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你是否有资格获得这样的荣誉，这不由你决定，而应该由我们来决定，”侯爵说道，“杀死王都军团长的不是你吗？带着新军团在绝境中反击的不是你吗？我们认为，你有资格得到这枚勋章，迪亚斯。”

“杀死那个军团长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名叫武的半兽人，”迪亚斯说道。

“半兽人？怎么会有半兽人？”侯爵问道。

“那是辛普从家里带来的，”迪亚斯说道。

“辛普？”侯爵问阿肯迪子爵，“辛普是什么人？”

“是新十七军团的大队长，根据士兵们所说，他在战斗开始时率先逃离战场，最后死于和重骑兵的战斗中。”

“是逃兵？这些新兵！”侯爵自语道，看着迪亚斯，迪亚斯仍然低着头不说话。侯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大厅之中也变得安静到了极点。

“迪亚斯你可知道，作为一个士兵，你现在是在抗命！看在战功的份上，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说说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多谢侯爵大人，”迪亚斯说道，“我只是希望大人明白，击败王都军团的战功，是整个新军团共同创下的，包括所有活着的和死去的战士。大人不应该只是奖赏我一人而将整个新兵军团遗弃了。”

“遗弃？”侯爵说道，“没有人被遗弃，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当时在战场上不就是这样的吗？当新军团面临绝境时，侯爵大人为什么还要下令死守？数十万正规军团，为什么会眼看着新兵军团苦战而原地待命？数万新兵的性命在大人的心中，只是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吧？”

“迪亚斯，你住口！”罗斯男爵大声说道，迪亚斯转头向罗斯男爵看去，看到男爵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迪亚斯，作为一名士兵，你并不了解当时战场上的形式。”

“行了罗斯，”侯爵说道，“迪亚斯，你继续说下去。”

迪亚斯抬起了头，正视侯爵的眼睛说道：“虽然我们的军团战斗力不强，又缺少经验，而且在战场上还出现过大量士兵溃逃的情况，但是面对王都的强兵我们仍然能够奋战到底，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去做了。现在，数万阵亡将士还象野狗一般被丢弃在战场上，几万孤魂还在阿尔塔平原上游荡，我不明白的是，侯爵，你们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举行欢庆的宴会，真的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吗？”

“够了，迪亚斯，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罗斯男爵说道，“你先回营地去吧，快离开这里。”

迪亚斯看到罗斯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没再继续说下去，站起身来向侯爵躬身施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站住，小子！”有人说道，“你敢对侯爵如此无礼，还想就这么离开吗？”

“让他走吧，”阿斯利侯爵说道。

看着迪亚斯走出大门，一名军官说道，“侯爵，就这么放过他吗？”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侯爵说道，“这是所有新兵的想法吧？难为他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关于阵亡士兵的工作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名单已经列出来了，仅阵亡的新兵就有三万六千余人，”罗斯说道，“目前正在做士兵尸骨的处理工作，有关亲属的抚恤工作也会很快进行。”

侯爵点了点头，端起了酒杯，却没有喝酒，片刻之后，侯爵将酒杯向桌面猛地一顿，杯中的酒四散溅出。

山坡上，阿斯利侯爵默默的注视着远方，罗斯男爵站在侯爵的身后。远处的平原之上，摆满了阵亡战士的尸体。工程兵们正将一具具尸体放入挖好的墓地之中。每一个墓地之前都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战死者的名字。由于阵亡者实在太多，这项工作还需要进行很长时间。看到侯爵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已经很久，罗斯上前说道：“侯爵？”

“这就时战争啊，”侯爵说道。

“侯爵，这场战斗赢的很漂亮，我们的损失已经比预料的小很多。对于迪亚斯的话，您无需太过在意。”

“那个迪亚斯，倒是一个正直、单纯的战士，只是在战场之上，太过正直会被看作是愚蠢，诡谲狡诈反而得到赞颂，”侯爵摇了摇头，看着布满尸体的平原说道：“我已经老了，作为军团的指挥者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罗斯，以后就要看你们的了。”

“侯爵，为什么这么说？”罗斯吃惊的问道。

侯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问道：“迪亚斯这个人，现在还在新兵军团吗？”

“是的，关于迪亚斯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置？”罗斯问道。

“他倒是一个可用之人。”

“原先决定的，任命他为新兵军团大队长的事情，您看应该怎么办？”

“那也太便宜他了，”侯爵微微一笑，“先给他一个中队长让他做做，看他能带出什么样的队伍。”

“是！”

“罗斯，那天在筵席之上，你倒是很袒护迪亚斯啊？”

“迪亚斯毕竟是在我们拜因成长起来的战士，很难不关心他啊。”罗斯说道。

“我听说他和公爵的女儿维吉妮关系非同一般？罗斯，对此你完全不在意吗？”

“侯爵，您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是我逼迫你离开维吉妮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

“谈不上逼迫，”罗斯严肃的说道，“侯爵的想法我本人也非常赞同，更何况伊沙贝拉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能娶到这样的妻子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阿斯利侯爵注视了罗斯片刻，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希望罗斯说的都是真话，”侯爵想道，“不要因为我的决定毁了伊沙贝拉一生的幸福。”

罗斯看着布满尸体的平原，战争如果能够提早结束，不知道能少死多少人。沃顿公爵和北方的赛兰公爵结盟，将会是结束这场战争最直接的方法。如果看到这遍布平原的无数尸体，不知道倔强的维吉妮是否会改变她的想法，而答应嫁到北方呢？罗斯的思绪飞转，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黑狼关前。夕阳下，当那个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身穿紫色铠甲的骑士摘下她的骑士头盔时，黑色的长发，秀美的面容，英朗的笑容，那时维吉妮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就骑在白色的战马上，向着自己微笑。罗斯男爵露出了笑容，可是转眼间笑容中便充满了苦涩。回过头来，罗斯看着瘦弱的侯爵孤单的走在下山的路上，暗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新兵大营中。

“什么！骑兵队长！”迪亚斯瞪着海尔默大声说道。

“没错。”已经升为军团长的海尔默点头说道。

“我是步兵啊，怎么突然让我做骑兵队长，”迪亚斯怪叫着说道，“骑兵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啊！”

“你会骑马吗？”

“会，”迪亚斯傻傻的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海尔默拍了拍迪亚斯的肩膀，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等，别走，”迪亚斯冲过去拦住了海尔默，“不要开玩笑了，我根本没有做骑兵的经验啊！”

“谁有经验？你倒是说说我们当中谁有经验？真是不幸啊迪亚斯，你是咱们军团最有经验的人了，所以，轻骑兵中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迪亚斯张大着嘴愣了片刻，“这是什么事啊？”

海尔默让迪亚斯做骑兵中队长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依照侯爵的意思想提升迪亚斯为步兵中队长，可是三个大队都不想要迪亚斯。就像大队长特伦说的，迪亚斯现在名声太响，如果安排迪亚斯来他的一兵团，那就干脆让迪亚斯当大队长好了，否则总觉得不踏实。好心肠的海尔默军团长不想三个大队长难过，想出了安排迪亚斯到骑兵独立中队的主意。对于轻骑兵中队的组建，海尔默原本还有些头痛，对于原先完全由步兵组成的军团，应该怎样挑选骑兵战士，海尔默完全没有头绪。没想到迪亚斯刚到骑兵中队，立刻便有无数的士兵争着要加入骑兵中队，转眼间，骑兵中队便组建完成了，实在是顺利的不能再顺利。

清晨，广场之上，轻骑兵中队的士兵们穿着崭新的轻便鳞甲，骑在战马上显得精神抖擞，那些新装备都是侯爵下令配备给新兵军团的。迪亚斯快步上前，在海尔默军团长面前躬身施礼说道：“轻骑兵中队整备完毕，现奉命出城巡视。”

海尔默点了点头，“迪亚斯，这是咱们轻骑兵中队第一次出城执行任务，务必小心在意。”

“是！”迪亚斯领命，走到战马前整理了一下挂在马鞍上的骑士巨剑和铁盾，飞身跳上战马，向着海尔默行了一个骑士礼，便带着骑士中队向城外疾驰而去。

军营里，凯瑟琳正兴高采烈的整理着房间，就在今天，维吉妮就要押送军用物资回来了。从早上等到中午，凯瑟琳再也坐不住，背上风神魔弓，牵出战马，凯瑟琳要去迎接姐姐。

“为什么不让出城？”在城门前，凯瑟琳被拦住了。

“刚得到的消息，有来历不明的军队出现在城南五十里，现在任何人没有侯爵的命令，一律不得出城。”

城南？那正好是姐姐他们来的方向！凯瑟琳想了想，快马向着罗斯男爵的兵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