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交锋（10）

下车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王清华随便打听了一下就打听出了关凤鸣家的具体位置。给王清华指路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虽不是什么好事之徒，但在王清华离开后一直目送王清华敲响了关凤鸣家的那扇铁门。

中国人就是这样，你去普通老百姓的家中，哪怕你是贼，也没人管你，要是去政府要员的家中肯定会引来一溜的侧目，再加上王清华来的时候，本来想带点东西，可沿路竟然没有一家商店，到了关凤鸣家中也就只好做罢了。一个年轻人两手空空到关凤鸣家中，小沐也早进了局子，就不能不引起人别人的怀疑了。

开门的是关凤鸣本人，关凤鸣老婆在院子里浇花，关凤鸣老婆浇花的动作非常机械，像机器人一样。关凤鸣微笑着将王清华迎了进去。关凤鸣的老婆竟然连头也没有抬。王清华想给关凤鸣的老婆打个招呼，却关凤鸣伸手拦阻了：“不要理她。”关凤鸣好像很随意地说道。但王清华能看出来，关凤鸣的老婆已经精神严重失常。

“关主任，这是……”王清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没事的，”关凤鸣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自从小沐进了监狱，她就一直这样，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就是浇花。本来好好的花都被他浇死了。”

关凤鸣说到这里，王清华就不好再问什么了。王清华一边随着关凤鸣往家中走，一边在院子里打量了一圈。这个院子也的却有些年头了，三间开口的房子，配一个不到二分大的院落。院落里除了满满当当的花圃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房子是那种清朝后期留下来的房子，只有门窗被换成了塑钢的，这样以来让整个房子看上去更加不伦不类了。

现在是冬季，院子里的花儿已经全部枯萎了，只有顺着花圃一圈的万年青还依然泛着绿色，给院落增加了一些活力。关凤鸣老婆拿着水壶围着一圈的万年青，给花圃里倒水，倒完了就从水龙头上再接一壶。

“进屋吧。”关凤鸣开开门，让了王清华一下，又回头看了一下正在浇花的老婆。

“关主任客气了。”王清华刚才只注意看房子了，没有注意关凤鸣已经将房门打开了。

屋里的摆设，让王清华多少得到了一丝心里上的平衡，一律的新式家具，客厅正中央的地上还铺了一块蛋黄色的地毯，地毯上印着青山绿水，下面一行小字，清晰可见“X市地毯厂制品”的字样。

从王清华来到X市以后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毯厂，估计在早些年已经倒闭，或者转产了。

“我估计，中纪委检查完之后，咱们市的班子会有一个很大的变动。你有什么打算呢？”

关凤鸣给王清华倒了一杯茶，放在王清华面前，就近坐在了一张沙发上。

这个问题非常出乎王清华的预料。兰沧海今天让王清华见关凤鸣，虽然没有明说目的，但也在言语中提醒王清华，这次关凤鸣可能跟自己说一些关于下一步计划的事情。想不到关凤鸣竟然会问到这个问题。不过反过来想想，关凤鸣这个问题也并不为过。这次和谭明月的交锋，不是关凤鸣胜，就是自己这一方胜，但无论哪一方胜，X市的班子肯定都要做很大大的变动。一朝天子一朝臣吗，这也是自古就有的。

“也没什么具体的打算，”王清华沉默了一会道，“能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王清华做了一个中性的回答，既没有提出过激的想法，也没有显得那么的消极。其实以后的班子变动，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这次交锋的胜负。如果自己输给了谭明月，那么也没什么说的了，肯定是下台走人，现在的副市长也不要想继续干下去了。如果自己这一方胜了，说不定不仅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再往前走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觉得你现在还比较年轻，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和谭明月同志对着干，这样以来，即便是你把谭明月同志斗趴下了，对你今后的前途也不会有好的影响。你想过没有。”关凤鸣好像很不经意地提醒了王清华这么一句话。

关凤鸣的话是什么意思？关凤鸣是在告诉王清华即便是把谭明月搬到了，以后也可能没有人再敢用王清华了。既然没有人敢用你了，你自然就不会再有继续升迁的机会了，这个副市长可能这一辈子就干过去了。弄不好，还会有人嫌你碍眼，把你从这个位置上弄下来。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官场的潜规则，越是能干的人，越容易被人猜忌，只有那些整天装好人的人，而又绝对不是的好人，才会拥有源源不断的升迁机会。

“你的意思，我非常明白。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觉得我还会有退路吗？”王清华反问了关凤鸣一句。别说是一个副检察长，就是市委书记兰沧海也不可能不考虑，跟谭明月对着干，给自己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后果。

“清华同志啊，你说的很好。”关凤鸣挥了挥手，“我们都是被谭明月同志逼的无路可走了。我们这个国家也被像谭明月这样的干部逼的无路可走了。谭明月不仅是我们前进的绊脚石，更是我们这个国家继续前进的绊脚石。我们一定要清理他，中央也肯定要清理他。因此我们一定要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信心。你明白吗？”

弄了半天，关凤鸣这是在提前给自己打气，还把自己弄的一头雾水。王清华听明白关凤鸣的意思后，不由心中暗暗说了一句。

关凤鸣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关于这次小王庄水库溃坝事件，我想你也非常清楚。我想给你说的是，你可能不知道的几点问题。”关凤鸣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整体，“第一，不能把小王庄水库溃坝事件简单地看成是一件干部渎职案。如果简单地按照渎职来查，估计你查到原清水镇党组书记冯龙头上就没有下文了。第二，不要老站在小王庄水库溃坝案这个角度来看问题，要把眼光放大一些，要从X市的整个局势来看待小王庄水库溃坝的问题。如果只站在小王庄水库溃坝案上看问题，查到安监局局长刘红、工矿办主任尉方斋头上，这件案子也就基本结束了。第三，不能仅仅站在安全生产这个角度看问题。小王庄的案子不仅涉及到一个安全生产的问题，还涉及的干部的作风问题，涉及到干部责任心的问题，更涉及到一些商业交易的问题。如果只站在安全生产的角度看待这件案子。查到分管安全的副市长陈云生那里，也就算是到头了。”

王清华听完，不由点了点头，暗暗对关凤鸣的这番话感到敬服。自己一直以来抓住小王庄的案子不放，也就仅仅停留在干部渎职这一块，并没有继续再往前想。关凤鸣又是自己人生道路上，具体的说，应该是为官之路上的又一位导师。

关凤鸣看了看王清华，接着道：“我听兰书记说，你一直在查小王庄的案子，我感到非常的欣慰，现在像你这样，既懂策略，又能一心为老百姓的干部实在太少了。我们现在的干部队伍问题多的很，有能力的不想为老百姓办点事实，没能力的争先恐后第做形象工程，真正能把老百姓利益放在第一位实在是凤毛麟角。”

关凤鸣的夸赞，让王清华感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笑了笑道：“关主任过奖了。其实我的目标就是想做像你这样的好干部。”这句话，王清华后来想起，多少感到有些违心。关凤鸣是什么样的人，王清华后来明白了，但是要做到像关凤鸣那样家徒四壁、一心为公，王清华实在做不到。

再说了，王清华觉得，作为一名好的国家干部也不需要把自己搞的像关凤鸣那么狼狈。只要把老百姓事情办好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要顾及的。

关凤鸣呵呵笑了两声道：“你可千万不要学我这样，要学会八面玲珑，进退自如，要不然在官场上混可是要吃大亏的。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吗，叫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该让步的时候，就一定要懂得让步。”

关凤鸣说到这里，忽然唉了一声道：“我觉得这一点，你做的就非常好。前一段世间我还听人说，谭明月要对你下手，后来却要提名你当副市长。估计是你小子跟谭明月妥协的结果吧。”

关凤鸣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谭明月之所要提名王清华为副市长，起初肯定是一个阴招，是想用王清华档案的事情做文章，后来在张俭之的调节下才改变了注意。谭明月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僵，谭明月毕竟无法搞清楚王清华的背后到底是兰沧海还是李高瞩。而这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如果一旦联合起来，谭明月这个副省长的日子恐怕就不会怎么好过了。

就在这时，关凤鸣的老婆突然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就进来了。关凤鸣的老婆进来就一把抓住王清华手，大声道：“小沐，小沐，小沐你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你等着妈给你做好吃的去。你不要走啊，不要走啊，妈一会就好……”关凤鸣的老婆一边说，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关凤鸣坐在一旁，对王清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在王清华的心里产生的却是一阵阵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