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已五年有余,大宝还时常戏谑地称我为经理。因为确切地说,他的确是我招聘来的老公!
从国企辞职后,我便被老爸安排到堂哥的公司锻炼。堂哥经常在外,日常工作便由我这个挂职副总来打理,当然,招聘职员这类事,也在我的权限范畴之列。第一次见到大宝,是在一个人头攒动的招聘会上,大宝除了留给我一个干净的微笑,就是一份干净的简历。之所以说这份简历干净,是因为与那摞写真集般的简历相比,大宝的简历竟只是一张A4纸,而且这张纸居然还没写满!
这份简历,一时被公司的职员们传为笑谈。有几个喜好恶作剧的,竟说这份简历更像一则征婚广告!我听后,再次细读大宝的简历,一口咖啡不禁笑喷出来。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学历外,这厮竟还注明尚无女友;在工作能力方面,也只写了四个字:实力作证!好奇加上好笑,我决定当天下午就请大宝前来面试。听到这一消息,公司上下为之振奋激动,大伙奔走相告,期盼大宝同学到来的热切,绝不亚于期盼涨工资!
约定的时间到了,大宝同学准时现身!从他跨进公司的那一刻,便受到了全公司的注目礼待遇。我亲自迎出去,向大宝伸出了手,众目睽睽之下,大宝竟拘谨得不知所措,半晌才反应过来,慌乱中,这厮竟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只见他站定脚步,举起手,恭恭敬敬地向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的手依旧僵直在半空中,这次,轮到我不知所措了。看到我张着嘴,与大宝傻傻地对站着,片刻,公司里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接下来的面试相当顺利,对于公司总工出的技术问题,大宝只用了一刻钟就全部解决了。而按总工的要求,一小时内解决这些问题,就可以达到公司的录用标准。面试的结果,使其他职员对大宝刮目相看,就这样,大宝顺利地成为了公司技术部经理助理。嘿嘿,自然也就成了我的下属职员!
我这个一向只留意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女子,第一次因为大宝的出现,竟然有了心动的感觉。于是,借着交代工作的名义,我与大宝同学的沟通很快开始了。大宝显然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对我的发问回答得简洁干脆。我笑问:“你在简历上,为啥要特意注明尚无女友?”大宝答:“第一,这是实话;第二,说明我可以专心工作。”我又问:“工作能力方面,也为何只写:实力作证?”大宝答:“此前我仅供职过一家单位,没啥经历可写!”我坏笑着追问:“面试见到我,你咋想到给我敬礼?”大宝窘迫地答:“当时太紧张,何况你还是年轻女经理!”我捂着嘴使劲儿将笑意憋回肚子里。
几个回合下来,我与大宝便熟识了。大宝不免也问起我的情况,我佯作伤感地说:“唉,我家在偏远山区,父母靠天吃饭,家里穷得只剩一头黄牛。”大宝赶紧安慰我道:“靠天靠地靠父母,不如靠自己!我们都有一双手,你又这样自强好学,未来一定会好的。”说完,大宝忽然红着脸结巴着对我说:“以后有啥困难,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帮你的,叶子……”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遇到一个适当的人,这就是缘分!我与我招聘来的员工——大宝同志,恋爱了。
当恋爱进行到谈婚论嫁的前夕,在父母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我终于将大宝带回了家。见准泰山之前,我将我家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大宝:我父母都在本市,改革开放后,父母离职下海做生意,膝下仅有我与妹子,妹子先在英国留学,后在美国定居……大宝听后,脸都气绿了,瞪着我说:“你为啥骗我?”我沉重地答:“以前,亲戚朋友给我介绍男友,总先介绍我家情况;有的,甚至**裸地直接介绍财产,所以……我觉得这很悲哀,如果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嫁给人民币……”大宝想了想,又问:“你还说,你家里穷得只剩一头黄牛?”我狡黠地笑道:“嘿嘿,我家的确是有一头黄牛。那是别人送给我父亲的一个镀金牛,当然是黄的了!”大宝张口结舌,又一次败在了我的手下。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欢喜。倒也不尽然,较之母亲的欢喜,父亲对大宝更加满意!初次见面后,出于好意,父母又在后来的交谈中,就我的性格脾气,给过大宝多方面的提醒。自然,不外乎是些:叶子这孩子打小就顽劣异常调皮捣蛋;除了爱在人前显摆做菜手艺,别的家务几乎一窍不通;而且伶牙俐齿唇枪舌剑诡辩怪论,很少有人说得过……对我父母的提醒,大宝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向我投来赞许的微笑!
知女莫若父母!客观地说,父母对我的评价,还是相当中肯的。由于父母的工作性质和地点更换等诸多原因,我与妹妹的童年,大部分是在奶奶与外婆家中度过的。在奶奶家那个凌乱的小矿区,与外婆家那个拥挤的小里弄,我与妹妹像两株石缝里的野草,自由自在地生长着。奶奶与外婆都是当地出名的“惹不起”,不仅性格相同,而且连重男轻女嫌贫爱富这样的嗜好,竟也完全一样!作为后起之秀的婶子与舅妈,自然完全承袭了前辈的风格。这对我与妹妹的确不是好事,本来就是被嫌弃的,后来,竟发展到了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步!当然,对于一个骨子里就是乐天派的人而言,绝境总是蕴藏着无限生机!正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也正是在奶奶与婶子的精彩过招、外婆与舅妈的残酷斗争中,我与妹子完成了过招高手的初级熏陶培训阶段。
少年时期,我与妹子学成出山独行江湖,离开奶奶与外婆后,便开始在实践中提高过招技巧。那时候,每逢大杂院里的小伙伴欺负我们,针对我家没有男孩而高喊“焦尾巴、断子绝孙”之类的话,我与妹子便不顾一切冲将上去,首先权衡双方的武力:如果我俩打得过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将对方打倒在地;如果势均力敌或对方太强,我们便将对方骂到气结为止。当然,比起妹子来,我已经是淑女了!据一起留学的表妹私下里转述:我那彪悍的老妹,曾用英语与日本留学生PK,从南京大屠杀到生化武器,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将那日本人的谬论驳得体无完肤。看来,妹子已将过招的精髓发扬光大为国争光了。
显然,大宝还是初生牛犊涉世未深,不曾尝过传说中的过招利害,没听进我父母苦口婆心的劝告,竟一意孤行,执意与我来往。后来不久,这位我招聘来的员工,便正式升职为了我的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