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喜知道殿下向来会讨姑娘欢心,但从来只限于送华美的衣裳,和精贵的珠玉。
今日这扶人上车之事,就算是跟在殿下身边七年的自己,也是头一次见。
德喜心下感叹:总算也来了个治得住殿下的人了,这个叫阿楉的女子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想完,用敬佩的目光看着阿楉的身影。
正准备搭着傅珣的手上马车的阿楉,感受到身侧的目光,转头看向盯着她的德喜。
心中思考着是不是刚才收拾茶馆的时候,脸上粘了污迹,引得这个小太监今日几次盯着自己的脸。
想到此处,阿楉用手背轻轻地擦了擦双颊,开口问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听见阿楉发问,德喜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盯着人家看,一时不知所措,脸也立马烧了起来,赶忙低下脑袋摆了摆手:
“不、不是,是、是我……”太过紧张,让平时伶牙俐齿的他也结巴了起来。
傅珣正是要扶阿楉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下动作。
随着她一同看去时,见德喜直愣愣的看着阿楉,又听到阿楉发问,傅珣不觉瘪了瘪嘴。
想着今日德喜不像平时那样机灵,自己也没在阿楉面前没卖到乖,心下一阵不爽。
于是皱着眉头,对德喜的脑袋又是一拍:“哎,我说你今儿倒成大爷了,除了发呆不会别的了?没见人阿楉衣服这么长呢,还不赶紧帮忙提提。”
德喜被自家殿下这一打,立马回过神来,应了声“是”,赶紧上前一步,要帮阿楉提着长长的披风。
却被阿楉制止:“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她便自己扯着披风,搭着傅珣的手上了车,德喜在原地站了一会,将马凳收在自己位置旁边,驾马驶出了狭窄的巷道。
……
来到宁安王府时,刚过申时三刻。
在府门等候了半天的管事远远地瞧见德喜驾着马车回来,连忙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奴才吩咐了几句,小奴才好奇地看了一眼马车,回身跑进府里。
……
宁安王府于武德二年建成。
作为昌乐皇帝最嚣张霸道的十六皇子、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尚未十五的傅珣在兄长登基之初就提出要出宫建府。
原因是“已经不想再忍受皇宫的拘束只想能尽快自己做主。”
这听上去有些大不敬的理由,倒也符合这十六皇子的脾性,连百姓知道之后也只是议论了几句,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后来让这宁安王府名声大噪的,是这府内景致。
据传每一个到过这的人都感叹,园中景象是除了华阳宫廷外,世间不可多得的美景。
阿楉与傅珣相识多年,但自傅瑨登上帝位之后,与他们便断了往来,故也从没来过这个,被称为“天下第一王府”的宁安府。
今日一来好奇心大起,撩起车窗帘向外看时,耳边响起傅珣的声音:
“阿楉也好奇我王府中的景致呀?前些年我几次邀你过来,你都没理会过,我还以为你当真不在意呢。”
没有理会身边语气不佳的人儿,阿楉看向外边。
朱漆的王府大门庄重威严,悬一块书着“宁安王府”四字的金丝楠木匾额。
屋顶上覆着绿色的琉璃瓦,阳光照下,明亮耀眼;各处的屋脊上,安着五只形态各异的吻兽,活泼有趣……
正在看时,已到了王府大门,管事带着几个小奴才迎上马车,傅珣还未下来,候在车外的几个人便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恭迎王爷,王爷外出劳乏了。”
德喜下马把帘子掀起,傅珣下了马车,回身扶着阿楉下来,才对仍弯着腰的管事道了声:“免了。”
语毕,便带着阿楉径直入了王府。
管事见傅珣进去,连忙跟上,报告着今日府内的事情:
“今日陛下差人过来,送了这次外国进贡品里的新鲜柑橘两箱,玉如意两柄,绫罗百匹,还有新制的陶瓷茶具三十套,另外,还特意送来了上次爷您说过的,幽梦国的子午莲花种和铃兰花花苗。陛下说这次物件儿不多不必谢恩,自行处理便可。”
管事说完,心里有些激动,在宁安王府当差七年,每年陛下大大小小的赏赐就没断过,尤其知道王爷热衷打理府院,便时常搜罗些稀有花种,差人送来。
这次更是说出“物件不多,不必谢恩”这种话,陛下对王爷果然是恩宠有加啊。
傅珣听了,并没有管事的那般激动,看了眼面色无异的阿楉,心道:
这次送来的东西一听就知道,除了花种和花苗,其它的有自己的份儿?居然还为了在阿楉面前表现自己慷慨大方,说什么‘物件不多不必谢恩’,以前哪次送东西过来不找个由头,让我好好感谢他一番?真是虚伪!
因此他只淡淡地应了声:“本王知道了。”
接着,又开口问道:“今日吩咐你的事办好了没?”
“今日吩咐奴才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按照爷给的尺寸用上等的丝绒做出了一套侍女服,刚才已经着人去取了。”
管事从上午便疑惑,缘何给侍女的衣服要用到上等的丝绒,但也不敢问,此时一看王爷带回来的女子,想到衣服的尺寸,大概猜到是为这个人做的。
入了府门走不远,四人便上了建在水上,被绿林环绕、蜿蜒绵长的回廊。
回廊跟寻常见到的有些不同,带着些倾斜的角度,或是下坡或是向上,走在上面感觉都要格外小心,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掉到水里。
廊檐上也并不是寻常的二十四孝的一类故事,而是雕刻着神话传说,倒也和了傅珣狂放不羁的性子。
再往里走,一路的珍奇花卉、玲珑山石应目而来,风中送来温柔的花香,和清爽如夏天西瓜的池水的味道;阳光透过树影,斑驳的洒落在地面,若是夏季闲坐此地,应当是十分凉爽舒适的。
下了回廊,是一片植物园林。
看到此处,阿楉才突然明了,为何来过的人,都认为此处的景色只应天上才有。
虽是冬季,但园中并不是一副衰败的景象,反而葱葱茏茏。
芍药、月季争奇斗艳,兰草、文竹郁郁葱葱,园中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姿态各异的假山石,没有对称的布局,每到一处都是新奇的景色。
阿楉一路看过来,感叹道:
不愧是皇室,这若是寻常人家,不不不,应当说高权富贾,只怕都没能力养得起这院子。
且不说这院子不是普通人有得起的,就凭这冬季不败的花和叶,只怕整个天下,都没几个人有能力办到。
走过园林,便进入了内院。
刚踏入院门,便听到一声娇呼:
“王爷,您终于回来啦。”
一个粉色的身影急急地跑来,扑到傅珣怀里,与粉色身影一同来到的,是浓浓的脂粉香味。
阿楉离得近,一时间鼻腔里都是这种味道,惹得她鼻子有些痒痒。
一声“啊湫”,让傅珣怀里的人转头,看了一眼阿楉。
“咦,王爷,这位是?”粉衣女子抬头问着傅珣,眼睛里都满是星星一样的光。
傅珣把她从自己怀里拉起:
“这是本王带回来的贵客李楉,除夕后会在王府住上几天,不可怠慢了。”
又对阿楉说道:“这是八年前王兄给我指的王妃,林婉儿。”
阿楉听这名字,想起了当年傅瑨身边那位白衣鹤发的布衣军师——林修。
傅珣知道阿楉猜到是谁,对着她点点头。
然后转头对自己的王妃说:
“婉儿,今夜的晚宴你就在王府好好待着,不用随本王去了,我跟阿楉还有事商议,先去书房了。”
还没等林婉儿说下一句话,傅珣便拉着阿楉急匆匆地离开。
来到书房,早有人备下了茶点。
傅珣在书桌前坐下,管事正要告退,却被傅珣叫住。
只听他凉凉开口:
“本王刚一进院门,王妃便得了消息从北苑赶到内院这儿来,张管事还真是机敏,为王妃办事也是尽职尽责,倒叫本王以为张管事是王妃请来的人了。”
张管事听了冷汗直下,心里直后悔,怎么就脑子一糊涂收了王妃的好处。
虽然平日里瞧着王爷游手好闲,但一怒起来那气场,实在毒辣得很。
想着,张管事赶紧匍匐在地,哆嗦着开口:“小人万不敢违背王爷,只是王妃娘娘她实在逼得紧,小人无法……”
德喜站在一边看着张管事哆哆嗦嗦的样子,心里直摇头:
这府里谁不知道,殿下虽然常在外寻花问柳,讨女孩子欢心,但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