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艾山奔跑在山路上,落了雪的枯树枝连成一片,像是盛开了一树树的白棉。
脚下的冰层时而会打滑踉跄,艾山不敢跑得太快,但他也不怕摔倒,因为新球鞋的鞋底有着硬实的小疙瘩,吴淮老师告诉过他,那是用来减速用的。
艾山今天起得很早,5点钟就从家里出发,早饭打算到学校里再吃,阿婆把煮好的鸡蛋和热腾腾的馕饼都给他放在了保温杯里,装好进书包,确保他在学校里也能吃上热乎的早餐。
本来还想给他装羊奶的,但艾山说中午食堂会有酸奶,早上喝多了,中午该吃不下了。
阿婆当时还很感慨地说:“自从这个吴老师来了之后,艾山也变了个样子似的,每天比谁起得都早,恨不得天天长在学校里头,从前可不见你这么爱学习哦。”
艾山嘿嘿一笑,他告诉阿婆春天一到,大桥就会完成一半,等到全部建好后就可以通车、走人,他要带着阿婆去桥上合照留念。
而这会儿,天色已经渐亮,艾山格外珍惜从天黑跑到天明的这段时间,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没有了,桥一建成,他可以只需要7点起床,再徒步半个钟头就能从桥上到达学校。
再也不要绕路,更无需绕远,他独自匆匆奔跑的日子不多了。
眼下跑到了大桥的下方的沙路上,艾山特意早起,就是为了要看看大桥建到了哪一步。他每天都要早起跑来这里看上一会儿,吊车像是动画片里的变形金刚一样神奇,艾山时常会看得入迷。
要不是路过的村民提醒他上学要迟到了,他恐怕要一直看下去。
最近的几天会遇见骑马的牧民,艾山心里总有一较高低的盘算,他偷偷地和牧民的马儿赛跑,看看究竟是自己跑得快,还是马儿更快。
虽然到头来,都因他摔倒在雪地里而告终,牧民瞧见了还会哈哈大笑,马儿也得意地从鼻子里哼出热气。
艾山抹掉脸上的雪迹爬起身,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输了的理由,地面太滑,积雪太多,要不然,那匹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等到了学校里,艾山还是像之前问过吴淮那样的提问道:“吴老师,我和马儿赛跑的话,一定是我更快对不对?”
艾山在吴淮这里是拥有滤镜的,他这次仍然是回答说:“当然是你更快了,就算马儿超过你也不是你的问题,它四条腿,你是双腿,换算下来,就是你更快。”
一旁听到的哈里拜笑得前仰后合,但艾山就是深信自己速度无敌。
祖丽还曾提醒吴淮:“你这样每天夸赞艾山,他要是太骄傲了怎么办?万一将来遇见比他跑得还快的人,他会有落差的。”
“不会的,我很了解艾山。”吴淮说,“而且他还小,日后会发现很多新奇的事情,尤其是那座桥就要建成了,他日后不需要每天都跑步,我反而担心他会渐渐忘记怎么跑了呢。”
就像吴淮说的,孩子们的乐趣不止是一个,当视野逐渐打开,遇见的事情和人都更多之后,才会有新的、不同的选择。
而身为教师,就是要引导、夸赞,让他们感受成功的喜悦,也珍惜拥有的特长。
随着校门口的泥路铺平、村中的大桥修建,学校里的教学楼也被扩建翻新,教育局把政府批准的基建项目落实到这所教学点里,规划出了学生宿舍和教职工宿舍两栋新楼,毕竟学校的占地面积宽阔,甚至还可以兼并出食堂区域。
哈里拜对学校翻天覆地的改变感到由衷的喜悦。
尤其是年底的时候,市内又派来了三名新的援疆教师。
教学点越发人丁兴旺,而来年报名学生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名单里,很多村子里外流的生源都回来了,他们知道桥就要建成,上学不再是难题,而回到家乡才是外出务工的村民的心愿。
临近期末考试前期,冰天雪地,路面结冰,有5名暂时借读在教学点里的孩子是走读生,每天往返家中很不方便,吴淮和其他三名援疆教师组成了“送教下乡”小组,两人一队,会结合这5个孩子的需要来帮助他们在家中完成课业。
其中有位年轻的女教师不适应这里的水土,一连高烧了好几天,祖丽担任起了她的送教任务,与吴淮同组完成。
有时,他们两个会被困在雪路上,有时,他们也会在黑天的时候迷路,但就因为在彼此身边的是对方,好像所有挑战都成了一种愉快的享受,令他们的感情越发坚固,也越发认定对方就是能够与自己携手一生的人。
来年春天,最大的喜事不止是大桥竣工,还有吴淮与祖丽订下了婚期。
哈里拜为此很是感慨,“小吴才是真正把援疆落实到了最本质,不仅俘获了孩子们的心,连咱们新疆姑娘的芳心都被他收获了!”
“咱们学校双喜临门,都是喜事!”尼加提看了眼手表,催促大家:“还有20分钟就是剪彩时间了,大家快上车,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天呢!”
这就如同是开启了一个新的征程,大桥的出现象征着改变,象征着希望,也为村中的学子带来了实打实的便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