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跑之前，吴淮根据现场指示去为艾山令了号码牌贴在他背后，编号是1016，吴淮说这个数字很顺利，6就是顺的意思。

艾山似乎有些紧张，他一双眼睛张望着场馆内，大概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人，他的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艾山。”吴淮出现他的面前，“不要想跑步之外的事情，你就像咱们平时那样练习的跑，像你每天上学、回家那样跑。”

艾山讷讷地点头，他的眼神有些不自信，这所学校里的孩子看上去都很明朗，他莫名感到恐慌。

吴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从他平时与吴淮聊天时总会盯着吴淮的眼睛来看，艾山是非常需要肯定的。

但在这种新的环境里，与他一同来自就环境的吴淮的肯定，俨然已经不能安抚到他的内心。

而在这时，中心校的裁判员吹响了哨子，吴淮听懂她在喊集合，艾山也赶忙朝她的方位走去。

参加这个项目比赛的一共有50人，从体育馆跑出去，就到了学校的操场里，谁能先跑到终点就能成为第一名，这是毋庸置疑的规则。

艾山找到了自己编号所对应的跑道，其他小选手也都站好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裁判举起手中的旗子，要大家做好准备。

艾山做出准备起跑的姿势，他本能地看向身边其他人，他们的鞋子都很新，很干净，这令艾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预备！”

艾山转回头，看向了前方。

“开始！”

旗子落下，枪声响起。

艾山像一支箭矢般飞了出去。

他起跑很快，吴淮追着他从挤满了人群的观众席中一路出了体育馆，好在雨势渐小，而中心校的塑胶跑道是颗粒表层，并不话出现打滑的情况，艾山很快就遥遥领先。

吴淮戴上卫衣的帽子站在雨里，他盯着自由奔跑的艾山，一颗心控制不住的紧张。

他很担心艾山会不习惯塑胶跑道，更担心他的鞋子不够合适。

其他孩子都能穿着减少摩擦的比赛专用鞋，而艾山却只能借同学的球鞋来救急。

吴淮愧疚不已，艾山却一心奔跑。

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信念：跑！要跑的比谁都快！要赢第一名！

有了1000块，就可以给阿婆买拐杖！

他比谁都需要那份奖金！

大概是太过着急，他一个分心，忽然摔倒在了跑道上。

“艾山！”吴淮惊呼一声，众人也都踮起脚议论着艾山的情况。

有不少选手都趁机超过了艾山，但艾山很快就爬了起身，他飞快地追赶着超越他的另外3人，脚下就和生风一样。

他不停地跑，跑过了观众席，跑过了戈壁沙漠、跑过了白杨树林、跑过了暴雨与狂风的日子……他每天都是一个人在奔跑，争抢着时间，在无人知晓的小路上独自穿行。

他学会了自己调整气息，也学会了对抗寂寞和孤独，没人知道他奔跑途中吃下了多少泥沙，直到那位从远方来到学校的吴老师对他说：“要不要参加运动会？”

在吴淮期待的眼神中，艾山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奔跑是有意义的事情。

他原本只觉得奔跑无止无境，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他不得不一直跑下去。

但他现在有了终点，他可以跑向第一名，也可以跑向吴淮的期待，更可以跑向他的心愿！

“艾山！快！再快点！”

观众席间传来了吴淮的加油声，艾山回过神，他惊觉自己已经靠近终点，而身边有一位高个子选手与他不分伯仲，他必须再快些才能将他甩掉。

艾山咬紧了牙齿，他忽然拼了命一般地向前冲，挺起胸膛，加快速度，他的五官都显现出卖力的模样。

这副认真劲儿感染了观众席，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喊着他的编号，为他鼓劲儿、呐喊！

“1016！跑！”

“1016！向前冲！”

“1016！1016！”

艾山知道那是他的号码，吴淮说6是顺利的意思，他很喜欢1016，他知道大家是在喊他！

他要再快一些，跑得再快一些！

下一个瞬间，艾山撞线！

他赢了！

观众席一片欢呼沸腾，吴淮激动地跳了起来，他喊着“艾山，你赢了，你是第一名”！

艾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抬手抹掉脸颊上的雨水，迷茫地看向周遭，大家都在笑，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顺利冲到了终点，但裁判满面笑容地走向他，她给艾山看了他的成绩，这比艾山平时训练的还要快很多。

依次跑到终点的选手也都向艾山表示了祝贺，他们非常友善地拍着手掌，恭喜这个年纪很小，但实力却最强的男孩。

艾山直到站在领奖台上时还是懵懵的，他被带到冠军的位置，中心校的校长亲自为他戴上了奖牌，又为他发了奖状。

艾山将这些都捧在怀里，转头看向台下，吴淮一直举着手机录下了他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

“艾山，说茄子。”

“茄子。”艾山笑得纯粹。

那天其实很混乱，至少在艾山的眼里看来，他有些应接不暇。

赛后有合影，很多老师们都来和带着奖牌的他合照，吴淮牵着他去领现金的时候，他也要在表格上签自己的名字。

怕他弄丢现金，吴淮暂时保管着，回去学校会交给他。

艾山只记得中心校的食堂很好吃，还有酸奶可以喝，他听见校长和吴淮说：“这是根据要求而配置的营养餐，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艾山愿意来我们学校，每天都可以吃到不同的配餐。”

吴淮说要回去和校长商量，接着，他和艾山告别了这所学校，回去酒店，收拾好行礼，两个人登上客车，艾山开心地举起脖子上的奖牌，他说：“也要给祖丽老师看一看，给校长看一看，大家看完后，我就拿回家送给阿婆。”

吴淮笑着点头，他望着艾山，像是有话想说的样子。

但艾山却对他说：“吴老师，你能到这里来，真好。”

吴淮叹息一声，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