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

目标人失去监视，成刚最初以为尹芙蓉跑了，便忙忙活活张罗人在各大交通要道布控。

两小时后传米报告：尹芙蓉回明珠花园了。

“妈的，玩什么轮子!”成刚气恼地骂了一句。

罗瑞被父亲赶回家想了一夜，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早晨到医院，他看到母亲到底和父亲说话了，两人在商量出院的事。

“不后悔吗?”在走廊里听儿子说完，罗正民严肃问道。

罗瑞迎住父亲的目光，用力摇摇头。

“这才像我儿子。”罗正民绽出久违的笑容，“去告诉她吧，当面说最好。”

没人知道罗瑞是步行十几公里来到明珠花园的，但有人知道他在花园里徘徊了整整一个下午。楚楚在自家茶色玻璃窗后面发现了他踟蹰的身影，从罗瑞的身体语言上她已然知道结果，便流着泪伫立了一下午，直至天黑忍不住跑出去。

“我要是现在走了，等于用刀戳他们的心啊。”在花园里一张休闲椅上，罗瑞紧紧抱着心上人。“蒙受他们20年哺育之恩，我真的无法在养父母最困难的时候一走了之，那样每个人都会瞧不起我，包括我自己。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更不配享受你纯洁的感情……”

“别说了，别说了，我懂你的心……抱紧我……”

罗瑞刚要去吻那张流满泪水的脸，突然发现尹芙蓉不知何时站在暗影里，连忙和楚楚分开。

“小瑞，你要放弃?”没等罗瑞开口，尹芙蓉走出暗影。

罗瑞只说家里离不开人。

“太可惜了，学费都替你交完了。”尹芙蓉叹息着。

罗瑞知道数目，是5万美元。但对他来说，这不单是钱的事。匆匆问过明天的飞机，罗瑞回医院去了。

楚楚送罗瑞回转，母亲在底层客厅里截住她，“楚楚，我刚才听见小瑞说什么养父养母的，难道他是罗家养子?”

心情坏到极点的楚楚含糊地“啊”了声。

“告诉妈妈，究竟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去问他自己吧。”楚楚说完，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尹芙蓉蓦然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惧之中，江怡芳是红石镇人、罗瑞20岁、他是罗家养子……诸多念头一齐浮现在脑海，翻腾、撞击着，訇訇然不绝于耳。

还有第一次见到小瑞时产生的那种特殊亲切感，仿佛前生相识。

倘若小瑞果真是自己遗弃的骨肉，他和楚楚是亲兄妹呀!

尹芙蓉再次体验到了地震。

翌日，把泪光涟涟的楚楚送上到香港转机的国际航班，尹芙蓉一把将罗瑞扯上自己的汽车，和他共坐在后排座上。

仍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罗瑞对一向被他敬而远之的尹姨拉着手感到有些意外，直往外挣。

“小瑞，”尹芙蓉则紧握不放，“昨天我听你说自己是江老师的养子，真的吗?”

罗瑞挣不出来，只好听之任之，黯然承认那是20年前的事，当时自己出生没几天，即被亲生父母遗弃了。

“20年前?当时江老师应该在红石镇教书，这么说你是在当地被他们捡到的?”

“好像是吧。”

“具体地点呢?”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详情……我也不知道，他们始终不说。”

尹芙蓉身体战栗起来，“生母……和生父留下什么信物没有？”

“说是有，他们没给我看过。”罗瑞奇怪地瞟过去一眼，“对不起尹姨，这个话题对我太沉重了。”

尹芙蓉不死心，瞪大眼睛趴在罗瑞脸上看，直看得他有些害怕有些难为情。

“尹姨……”

“是我太好奇了，对不起。”她缩回身体，接着自言自语咕哝一句：“不会这么巧吧……”

“您说什么?”这回罗瑞毫不费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是说……你原来是个苦孩子。难得你对养父母这份孝心，尹姨现在理解你为什么留下了……”

说着说着，她的嘴停下了——后视镜里忽然出现了那辆没有标志的面包车。

该死的!她在心里骂道。

进入市区，尹芙蓉心有不甘，要罗瑞去她办公室坐一下，好好谈谈。罗瑞拒绝了并在中途下车，理由是母亲今天出院。

江怡芳这次住院主要是情绪问题，看她稳定下来医生准予出院了。

回家上楼，罗瑞主动提出背母亲上去，这在他20年的履历中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背负母亲的感觉很特别，有一种甜滋滋的东西在心底冒出来。罗瑞甚至想到，若有可能，他愿意这样背负母亲走到生命尽头。

他不知道，母亲在儿子的背上享受到的同样是幸福感。

然而一进家门罗瑞和罗正民就后悔不迭起来——小琦的骨灰盒和遗像忘了收起来。

“琦儿，琦儿……”江怡芳颤颤巍巍来到墙边，翻来覆去摸起遗像。

“妈，摘下来吧，省得您看着伤心。”

江怡芳不许，说要每天看着老儿子。

成刚这天下午很烦。

老张和两名兄弟回来报信儿，他们在高速公路沿线350公里内跑遍了每一家服务区，一无所获。

“案发当晚所有工作人员都见着了?”

老张说漏了几个，人不在。

“明天给我接着去!”成刚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接着是跟踪尹芙蓉那一组打来电话：目标人又不见了。

出租车沿着国防公路向北一口气跑出近百公里，在一家孤零零的汽车旅馆前卸下惟一的女乘客。

“不用找了。”戴着大头巾的女乘客丢给司机两张大钞。下车后她并没急于走进汽车旅馆，而是躲在一棵杨树后面观察了几分钟，直至确认后面没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