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先生是伟大的人民教育家、民主战士、人民诗人,同时也是杰出的思想家。他的极为丰富的哲学思想,散见于教育的、政治的、科学的、文学的各种形式的著作中。他的哲学是行动的哲学,而不是纸上的哲学、书斋的哲学。行知认识论是他的哲学思想的核心,是与生活教育论密切结合的。他从生活教育的实践与理论中发展了认识论,而认识论又指导着生活教育实践与理论的发展。徐特立同志曾说:“行知是中国一个伟大的思想家,行知合思想教育于组织成一系统,均有伟大的发明。”[2]这是深切研究陶行知思想而得出的符合实际的论断。
本文只谈陶行知认识论思想的发展,略加分析各个发展阶段的时代背景、思想源流以及在实践中的作用。他的认识论思想的发展可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知行合一陶行知原名文濬,乳名和尚,在金陵大学读书时改名知行。他回忆说:“在二十三年前,我开始研究王学,信仰知行合一的道理,故取名‘知行’。”[3]于此可见,他初次改名“知行”是在一九一一年,即入金陵大学的第二年,可能是在辛亥革命的前夕。他这期间接受了王阳明的唯心主义思想,从哲学思想上讲,基本上是个唯心论者。应当指出,陶行知青年时期,首先是个进化论者、民主主义者。他的早期思想略见于他1913—1914年编的《金陵光》学生会刊。他说:“金陵光随学生天演之进步,天然发生。”[4]又说:“自由、平等、民胞,共和之三大信条也。”他认为:“法律之内有自由,道德之内有自由”,故真自由贵自克、自制,“鞠躬尽瘁,以谋社会之进化”。平等是“在政治上、生计上、教育上,立平等之机会,俾各人得师自然发展其能力,而为群用”。民胞是“博爱心生,国人以兄弟相视”,然后自由平等始能得其实际。更为难得的,他认为共和信条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说:“自由平等不过达目的之手续,非可以目的视之也。人民争自由平等,冀得各尽其能,以为社会耳。”[5]这些进化论和民主主义的思想是他早期思想的主流。陶行知的唯心论主要表现在接受王阳明“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这个唯心论的命题上。王夫之主张“行以求知”,批评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是“以知销行”、“以知为行”[6],指出其唯心论本质。但是王阳明知行合一说有一些合理因素,如他说:“知不行之不可以穷理,则知知行合一并进,而不可分为两节事矣。”[7]又说:“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又说:“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8]可能是这些合理因素吸引着陶行知,使他接受了王阳明的唯心论。直到一九二九年十一月在湘湖教学做讨论会上,行知还说:“王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是‘即知即行’……实在‘知’和‘行’不能分开,不过是一件事的两面而已。”[9]这段话是我上面看法的一个佐证。
总之,行知这时期接受了王阳明“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的观点,大体上可以肯定他是唯心论者。
第二阶段:行为知之始
陶行知于一九一七年留美回国,在南京高师、东南大学担任了六年教职,一九二三年专任中华教育改进社主任干事(由一九二一年起兼任这个工作),同时从事平民教育,一九二七年三月十五日在南京劳山之侧,创立晓庄师范,生活教育的理论与实践诞生了。这些社会实践是促成行知认识论思想向唯物论转化的重要因素。
这期间,他曾受到各种思想的影响。首先是杜威“在做上学”的思想。杜威认为存在是被经验到的东西,世界依据经验而存在,这显然是主观唯心论。但他的教育与生活结合,在做上学的思想有其合理内核。[10]行知在五四运动前夕提出“教学合一”,主张把教师的教与学生的学和自己的学结合起来。一九二二年,他进一步主张:“事怎做就怎样学,怎样学就怎样教;教的法子要根据学的法子,学的法子要根据做的法子。”[11]这时他融合了教学合一和学做合一,形成了“教学做合一”的理论,但到一九二五年才有“教学做合一”的名称,一九二六年最初用于师范教育建设论,一九二七年以“在劳力上劳心”来解说教学做合一的“做”。这时教学做合一思想已经建立在唯物论的基础上,远远超越杜威的思想了。其次是继承和发展我国唯物论行知思想的传统。我国有重行的传统,由孔子、墨子、荀子而后到王夫之总其大成,颜元在力行致知方面又加以充分发挥。行知在一九二三年创办的第一个学校——南京安徽公学的办学旨趣中说:“我们要在必有事焉上下手。我们要以事为我们活动的中心。研究事物要以事为中心;改造环境要以事为中心;处世应变要以事为中心。”[12]这是颜元思想的发展。他非常欣赏颜元对“格物”的解释,“格”是“手格猛兽之格”,所谓“格物”即“亲下手一番”,然后才能“致知”。行知在一九二九年五月十九日讲《生活即教育》时指出,中国从前的文化是以天理压迫人欲,人欲没有地位;在生活教育原则下,人欲是有地位的。这是王夫之“欲即天之理”[13]思想在行知教育思想里的反映。此外,荀子“戡天”(即人定胜天),孔子的“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子入太庙,每事问”,《墨辨》中的亲、闻、说三种知识,都是行知欣然乐道的。一句话,行知受我国古代行知思想的影响是明显的。再次是孙中山先生的行知学说。孙中山认为:“宇宙的道理,都是先有事实,然后才发生言论。”他肯定了“能实行便能知。”他批判王阳明“知行合一”之说“不合于实践之科学。”他举饮食、作文、建筑、造船、电学、化学、探险等十事证明行以求知的道理。他还主张在科学昌明的今天应知而后行。他说过“因行以求知,因知以导行”的名言。但他的分知分行、先觉后觉的观点是二元论的。陶行知在一九二七年冬写的《锄头舞歌》中有“天生孙公作救星”的话。一九二九年他在湘湖教学做讨论会上曾说:“孙中山先生革命,也是教学做合一。”又说:“中山先生的‘知难行易’,是鼓励大家去行的。”[14]可见,行知是受到中山先生行知思想的影响的。现在让我们分析这个阶段行知认识论思想的基本内容。
《行是知之始》一文是他在晓庄乡村教育运动时期,一九二七年六月三日的讲演。这是行知从唯心论转化到唯物论的宣言书。他批判了王阳明的“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提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他列举了生活经验和科学发明的事例为证,并进而以《墨辨》的理论加强自己的论点,他说:“《墨辨》中提出三种知识:一是亲知;二是闻知;三是说知。亲知是亲身得来的,就是从行中得来的。闻知是从旁人那儿得来的,或由师友口传,或由书本传达,都可以归为这一类。说知是推想出来的知识。现在一般学校里所注重的知识,只是闻知,几乎以闻知概括一切知识,亲知是几乎完全被挥于门外。”《经说上》:“知:闻、说、亲。”把“亲知”放在最后,也未说明相互关系。行知则进一步发展了《墨辨》的思想,他认为亲知是闻知和说知的根本,从而解决了直接经验与间接经验统一的问题。他说:“我们拿‘行是知之始’来说明知识之来源,并不是否认闻知和说知,乃是承认亲知为一切知识之根本。闻知与说知必须安根在亲知里面方能发生效力。”[15]一九二八年夏,他在南京安徽公学《生活改造委员会组织大纲》中提出了“亲物亲民”原则,意即与大自然《行是知之始》一文中的“行以求知”思想作指导的。同年十一月三日,他做了《在劳力上劳心》的讲演,提出几个论点:第一,“手到心到”,“在劳力上劳心”,才是真“做”、真“行”。这是教学做合一原则的思想基础。他常用“手脑相长”、“手脑并用”、“手脑双挥”来说明这个概念。例如,在一九三一年冬天写的《手脑相长歌》中,他说:“人生两个宝,双手与大脑。用脑不用手,快要被打倒。用手不用脑,饭也吃不饱。手脑都会用,才算是开天辟地的大好老。”[16]这是在劳力上劳心思想形象化的发挥。第二,必须造就在劳力上劳心的人类。他说:“世界上有四种人:一种是劳心的人;一种是劳力的人;一种是劳心兼劳力的人;一种是劳力上劳心的入。”“我们必须把人间的劳心者、劳力者、劳心兼劳力者,一齐化为在劳力上劳心的人。”[17]第三,在劳力上劳心是发明创造的泉源。他说:“这样做的人要用心思去指挥力量,能使轻重得宜,以明对象变化的道理。这种人能以人力胜天工,世界上一切发明都是从他那里来的。他能改造世界,叫世界变色。”[18]他的“在劳力上劳心”的哲学思想就主体说是唯物的。但他认为“惟独贯彻在劳力上劳心的教育才能造就劳力上劳心的人类”,才可创造无阶级的大同社会,这则是改良思想的表现。这时期他还不理解只有通过社会革命消灭阶级剥削,在新的政治经济条件下,教育在培养劳力与劳心统一的新人中才能发挥伟大的作用。他在最后十年,把教育事业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结合起来,认为教育是革命的工具,是民族、大众、人类解放的武器,这是他的教育思想发展的飞跃。然而即使在这个时期,夸大教育作用的思想仍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这是他思想的一种局限性。有不少人包括陶行知的学生在内,曾怀疑行以求知所得的经验太狭,人生经验有限,而客观发展无穷,这个矛盾不好解决。再则,看重经验会不会成为经验主义?行知于一九二七年底写的《伪智识阶级》一文中提出“接枝”的比喻,一九二八年夏在南京安徽公学讲演中提出“接知如接枝”的名言,来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思想与行为的结合而产生智识是真智识。真智识的根是安在经验里的。从经验里发芽抽条开花结果的是真知灼见。……”比如接枝:一种树枝可以接到别的一种树枝上去使它格外发荣滋长,开更美丽之花,结更好吃之果。如果把别人从经验发生之智识接到我们从自己经验发生之智识上去,那末,我们的智识必可格外扩充,生活必可格外丰富。我们要有自己经验做根,以这经验发生的智识做枝,然后别人的智识方才可以接得上去,别人的智识方才成为我们智识的一个有机体部分。这样一来,别人的智识在我们的经验里活着,我们的经验也就生长到别人智识里去开花结果。”[19]这段话说明了几个重要问题:行为产生经验,经验发展为真知;必须有自己的经验做根,以自己经验发生的智识做枝,古今中外从经验发生的真知才能接上去,成为自己智识的有机整体;直接经验是间接经验的根本,二者是统一的。关于认识论两条基本路线的区别,正如列宁所指出:“从物到感觉和思想呢?还是从思想和感觉到物?”[20]前者是唯物主义路线,后者是唯心主义路线。行知这时期主张“行是知之始”,“知”来源于“行”,无疑的是属于前者。
第三阶段:行知行这个阶段主要是1931—1936年在上海普及教育运动时期。这期间陶行知对党由同情进而拥护。张劲夫同志回忆说:“在上海他所主持的单位里,地下党是占了领导地位的,成了我们党的重要据点。”[21]这时期,他的生活教育理论与实践有了进一步发展,“科学下嫁”运动、工农大众的工学团、小先生制等都丰富着生活教育的内容。一九三四年二月,他在《生活教育》创刊号上发表《生活教育》一文,作为生活教育诞生八年的小结。他曾说,他们是进行“生产者教育”,生活教育是以普及工农大众的现代生活教育为中心,它源于大众生活,为了大众生活,其本身是符合“行知行”进程的。
陶行知一九三一年九月开始写《斋夫自由谈》,约在这一年冬天写了《思想的母亲》一文,一九三四年二月在《生活教育》上重新发表,论述了他的行知行的认识论思想。他指出:“行动是思想的母亲。”批评杜威的思想过程,“好比是一个单极电路,通不出电流。他没有提及那思想的母亲,那位母亲便是行动……所以我们要提出修正是在困难之前加以行动之步骤。”因此,科学的生活过程是:“行动生困难;困难生疑问;疑问生假设;假设生试验;试验生断语;断语又生行动;如此演进于无穷。懒得动手去做,那里会有正确的思想产生,又何能算是科学生活。”[22]由此可见,此时他已认识到“行”是“知”的基础,“知”是“行”的结果,初步地触及人类认识客观事物的辩证过程。
根据这个发现,他把杜威的“设计教学法”与自己的“教学做合一”做了对比:前者的过程是:动机——目的——计划——试验——断语。后者的过程是:行动——疑问——假设——试验——断语——行动。在《两位先生对话》一诗中,行知批评设计教学法是“教而不做”,实为一针见血的话。[23]此时他公开宣布与杜威思想分道扬镳了。
他在一九三四年七月发表的《行知行》一文里说:“电的知识是从实验中找出来的。其实,实验就是一种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有创意的把戏。把戏和实验都是一种行动。故最初的电的知识是由行动中得来。那么,他的进程是‘行知行’而不是‘知行知’。”他还引用朋友卫中先生的话说:“中国人如果懂得‘行知’的道理而放弃‘知行’的传统思想,才有希望。”[24]行以求知,知以导行;行外知内,知在行中。这个行知行辩证的认识过程,好像畅通的电流,往复循环,无限发展。他在同年四月里曾说过:“行动是老子,知识是儿子,创造是孙子。”[25]意思是说,行动遇着问题便激发思想,思想贯通便取得真知,运用真知指导行动便走上创造之路。从此,他宣布改名为“行知”,以“行知行”笔名写了多篇《行知行谈》。
关于改名,行知曾说:“改名,我久有此意了……七年前我提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之理论,正与阳明先生的主张相反,那时以后即有顽皮的学生为我改名,常称我‘行知吾师’。我很乐意接受。”[26]可见晓庄时期他已经用过“行知”这个名字了。徐老说,陶行知受一九二七年大革命的影响而改名,戴白韬同志说他1930年改名,都是就这种情况而言的。但是,在一九三四年七月以前的著作、书信均沿用“知行”,自宣布改名后,才一律用“行知”这个名字。一九三六年三月,陶行知运用行知行辩证过程来说明生活教育中的“行动”的特质。他说:“行是知之始,即行即知,书和书中的知识都是著书人从行动中得来的……人类和个人知识的妈妈都是行动。行动产生理论,发展理论。行动所产生发展的理论,还是为的要指导行动引着整个生活冲入更高的境界。”[27]在这里,他认识到行动是知识的妈妈,行动产生理论,发展理论,理论又反过来影响行动,指导行动。可见,他的认识论有着鲜明的朴素的唯物辩证的思想因素。
一九三六年四月一日,行知发表《儿童节对全国教师讲话》[28]一文,要求全国教师成为对民族解放、大众解放、人类解放有贡献的现代教师。这样的教师要做到六点:追求真理;讲真话、驳假话,跟学生学;教你的学生做先生;和学生大众站在一条线上。关于追求真理,他说:“真理离开行动好比交际花手上的金刚钻戒指。我们所要求的是行动的真理;真理的行动(Truth in Action)。”这即说,真理必须与行动结合不能分离;行动产生真理,真理指导着行动。与前文由行动到理论,又由理论到行动的思想是一致的。问题是他又补了一句:“行动的真理必须在真理的行动中才能追求得到。”这就值得商榷了。徐特立同志曾给行知思想以很高评价,可是他对行知这个提法做了如下的批评:“一定要从真理产生的行为才能从行为产生真理,那么实际上仍然是真理产生真理……而且只有真理的行为,没有错误的行为,就只剩下行为中的一小部分,而且人类历史的行为是从错误到正确,否定了错误的行为,就不是整个历史的人类行为,由野蛮社会到蒙昧社会给我们认识自然遗产全部否定了。我们认为人无智愚尊卑,行为无论自觉或不自觉,都是认识的标准,错误的非真理的行动,必然会给以血的教训。这教训就是认识。”[29]这是旧唯物论轻视大众实践而把行为的重要性限制在理论上的观点,在行知认识论思想中残余的反映。陶行知和杜威的认识论中的“活动”与“经验”这两个范畴是有区别的。杜威是主观唯心论者。他所说的经验仅仅是主观感觉的总和,他认为存在是被经验到的东西,世界依据经验而存在,人的主观经验是客观世界存在的前提。虽然他的“在做上学”原则标榜以“儿童本身的社会活动”为课程中心,但是活动只限于学校小社会的生活;而且活动与思想脱节,思想成为无源之水;即使有些狭隘的个人经验,也是从经验到经验,根本谈不到两个飞跃。陶行知的认识论,开始是以“事”为社会实际“活动”的中心。到“行为知之始”阶段,则认为行动是经验的泉源,经验是真知的根本,而经验和真知是客观世界的反映。物质决定精神,精神反映物质,这是一切唯物论者的命题。到“行知行”阶段,他则理解到“行动是主导的生活”,行动、经验、真理、行动是人的认识无限辩证发展的过程。不过这时他的辩证法还是朴素的,有时露出形而上学的痕迹。例如,他说:“生活与生活摩擦便立刻起教育作用。”“我以为教育只是生活反映出来的影子,不能有摩擦作用。”[30]换句话说,他认为生活有矛盾,教育无矛盾,这是不符合矛盾普遍性的规律的。这个阶段他的“行动”范畴,不仅包括个人和社会的活动,而且包括民族,大众、人类解放的活动。可见,陶行知的认识论思想处于向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探索靠拢的过程中,已具有了朴素的辩证唯物思想因素。
第四阶段:行以求知知更行,努力创造新天地陶行知由民主主义走向新民主主义,由对党的同情到拥护、接受党的领导,他的思想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前进的。后期他跟着党走,受到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徐特立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多方关怀,“是一个无保留追随党的党外布尔什维克。”(周恩来同志语)他参加并领导救国会和中国民主同盟的活动。他进行国难教育、战时教育、民主教育运动。他创办的育才学校和社会大学成为党在国统区的红色教育基地。这些社会实践都是行知认识论思想发展的重要因素。更重要的是,毛泽东同志在一九三七年八月发表的《实践论》、一九四○年一月发表的《新民主主义论》和一九四二年《整风文献》中科学的辩证唯物论对他的影响。他读了《新民主主义论》后,兴高采烈地说:“中国有救了!”他在《民主》一文中公开表示接受新民主主义纲领,以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方针为指导重定生活教育社的宗旨:“民主的、大众的、科学的、创造的。”一九四三年是育才学校的创造年,同时也是陶行知思想的创造年。
一九四三年夏,他写了《创造年献诗》,明白宣布接受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论。诗的前阕是唯物论,他说:“行以求知知更行,不知直认为不知。遍览已知求未知,以知与人已愈知。道听途说悬断语,屡试屡验验还试。‘武断’‘以为’靠不住,存在由来定意识。”在这里主要是阐明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的基本命题。诗的后阕是辩证法:“解剖本体寻条理,追踪外缘找联系。矛盾相克复相生,数量满盈能变质,源头之上搜证据,观察发展觅定律。”他主张要将辩证唯物论的真理这把文化钥匙交给大众,发挥大众的创造力,创造出一个新天地来。他说:“文化钥匙要活用,开发天人大秘密。愿将真理化大利,润泽苍生乃仁义。日日月月积成年,努力创造新天地。”[31]
陶行知在《创造宣言》中,首先讽刺“造神”。他说:“宗教家创造出神供自己崇拜。最高的造出上帝,其次造出英雄之神,再次造出财神、土地公、土地婆来供自己崇拜,省事者把别人创造现成之神来崇拜。”他深刻地批判了一切有神论者,青年时期的坚定的无神论思想更高度地发扬了。其次,教育者所要创造的是真、善、美的活人。教育者最大的快乐是创造出胜过他自己的人。最后,他认为整体创造与点滴创造是统一的,“只要一滴汗、一滴血、一滴热情,便是创造之神所爱住的行宫,就能开创造之花,结创造之果,繁殖创造之森林。”[32]同年十一月他写了《育才校歌》,要求实现文化为公,天下为公。要凤凰山的主人“找出真理之夜明珠,衔回人间,饰在每人的额前,照着人类在狂风暴雨的黑夜里,走到天明。”[33]此时,行知所歌颂的“真理之夜明珠”,只能是“光明照万世,宏论醒天下”的马克思主义。[34]总之,陶行知认识论思想的发展过程是由唯心论转变到唯物论;由行以求知的唯物论发展到行知行朴素的辩证思想的唯物论。他的认识论思想,在我国思想史和教育史上有着重要地位。他不愧为徐老所赞颂的伟大的思想家。
[1] 原载《安徽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1年第4期。
[2] 徐特立:《陶行知学说》,载《徐特立文集》,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346页。
[3] 陶行知:《行知行》,载《生活教育》第1卷,第11期,1934年7月16日。
[4] 陶行知:《金陵光》出版宣言。
[5] 陶行知:《共和精义》。
[6] 王夫之:《尚书引义》卷三。
[7] 王阳明:《答顾东桥书》,载《传习录》中,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8] 王阳明:《传习录》上,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9] 陶行知:《湘湖教学做讨论会记》,载《湘湖生活》,杭州,浙江省湘湖师范学校,1981年版。
[10] 参见《徐特立文集》,346页。
[11] 陶行知:《教学做合一》,载《中国教育改造》,第169页,以下简称《改造》。
[12] 陶行知:《改造》,第55页。
[13] 王夫之:《读四书大全说》,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14] 陶行知:《湘湖教学做讨论会记》,载《湘湖生活》,杭州,浙江省湘湖师范学校,1981年版。
[15] 延安新教育学会编:《陶行知教育论文选辑》,大连,大连大众书店,1947年版,第17页。
[16] 陶行知:《陶行知诗歌集》,第16页。
[17] 陶行知:《中国教育改造》,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75页。
[18] 陶行知:《中国教育改造》,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76页。
[19] 陶行知:《中国教育改造》,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93页。
[20] 列宁:《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载《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页。
[21] 张劲夫:《回忆伟大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载《行知研究》,1934年第1期,第9页。
[22] 陶行知:《生活教育》,载《生活教育》,1934年第2期。
[23] 陶行知:《陶行知诗歌集》,第120页。
[24] 陶行知:《生活教育》,载《生活教育》,1934年,第11期。
[25] 陶行知:《生活教育》,载《生活教育》,1934年,第5期。
[26] 陶行知:《生活教育》,载《生活教育》,1934年,第11期。
[27] 陶行知:《生活教育》,载《生活教育》,1934年,第2期。
[28] 陶行知:《生活教育》,载《生活教育》,1934年,第3期。
[29] 徐特立:《教育文集》,1940年6月20日,第34页。
[30] 陶行知:《生活教育》,载《生活教育》,1934年第2期。
[31] 陶行知:《育才学校》,第11页。
[32] 陶行知:《育才学校》,第6页。
[33] 陶行知:《育才学校》,第32页。
[34] 陶行知:《陶行知诗歌诗集》,第27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