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动物最伟大的本能。

动物的爱往往不逊于人类。我曾听过下面的故事：在日本，有人为装修居室拆开了墙壁。日本式住宅的墙壁是中间架了木板后，两边垒以泥土，里面是空的。主人拆墙壁的时候，发现一只壁虎困在那里。一根钉子从外面钉住了壁虎的尾巴。那主人觉得又可怜又好奇，仔细看那根钉子，他惊讶了，因为那钉子是十年前盖那栋房子的时候钉的。到底怎么回事？那只壁虎竟困在墙壁里整整活了十年，黑暗的墙壁里的十年，真神了，尾巴被钉住了，一步不走动的那只壁虎到底靠吃什么活了十年？那位主人暂时停止了工程，仔细观察起来，过了不久，不知从哪又爬来一只壁虎，嘴里含着食物……那是无比高尚的爱！那是生死不变的爱。为了被钉住尾巴不能走动的壁虎，另一只壁虎这十年里一直在喂它。

当时，我听完这则故事后，差点流下了眼泪。小小的生灵，竟然拥有这么伟大的爱。看来，我们对动物的认识是多么的肤浅呀。我们只知道人类拥有爱，而把动物看成是行尸走肉，甚至直接把它们看成是我们的美餐。那是多么的残酷、多么的有失公平呀。

那只十年如一日衔食物喂养被困同类的壁虎，它的爱是本能的，自觉的，丝毫没有被逼被迫的意思，更不是道德的力量，也不是表现的需要，而是真情和本能使然。本能是最根本最靠得住的力量。

我不禁联想起我老家那只黑母鸡。

我老家在农村，母亲养了几只母鸡，有一天，一只黑色的母鸡失踪了。经验告诉母亲，那只老母鸡大概已葬身于黄鼠狼之口，因为农村经常有黄鼠狼出没，鸡被黄鼠狼吃掉是常有的事。于是母亲认为黑母鸡不会回来了。

可奇迹发生了。二十几天过后，只见那只黑母鸡领着十几只小鸡回来了。原来，在它失踪的日子里，它孵出了一窝小鸡。那只黑母鸡骨瘦如柴，但却神气十足，带着一群小鸡满院奔走觅食，发现食物还发出咕咕的叫声，呼唤它的孩子们来吃。

这就是爱。是动物伟大的爱。

我纳闷的是：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那只黑母鸡独自孵蛋，它吃什么？喝什么？又如何躲过黄鼠狼的偷袭的？我不知道一只母鸡不吃不喝能否挺过二十多天，假如黑母鸡既觅食又孵蛋，它是如何兼顾的？它到底在哪里找的窝？至今这些疑团尚未解开。这些已成为永远的谜。而这谜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动物的爱确实是可歌可泣的。

其实，只要我们稍加注意，就会发现动物的爱是平常而伟大的。

比如，母鸟为使幼鸟免于被兽类所伤，常常装作受伤的样子把兽类从鸟巢边引开，而这样做无疑是冒很大风险的，弄不好就成了兽类的美餐，但它们还是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狐狸为了避免猎人找到自己的窝捉到幼崽，它们常常故意放慢速度逃跑，给猎人当活靶子，为的是把猎人引开；狼为了找回自己的幼崽，心甘情愿，不顾一切地闯入猎人布下的陷阱，不顾自身安危。而这些均是本能。

动物的爱常使一些凶残的猎人做出一些让步。在一些猎人中间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射杀怀孕的母兽和带有幼崽的母兽。我想，猎人这种让步并非放下猎枪立地成佛，但总算是对于动物的爱有一点理解。爱是动物界最具有震撼力和感染力的东西。

（原载2001年第8期《青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