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在人类眼里一直是十恶不赦的坏东西。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关于老鼠的记载，那是一只贪婪无比横行无忌的家伙，“硕鼠硕鼠，莫我肯顾，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人们讨厌、愤恨老鼠的情感贯穿于字里行间。自古以来，老鼠就是人人喊打的动物。

老鼠在人们的眼中是小偷。我们常把小偷小摸说成是鼠窃狗盗。《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此特群盗鼠窃狗盗耳，何足置之齿牙间。”《新唐书·陈子昂传》：“且太原之仓，洛口储天下之粟，乃欲舍而不顾，傥鼠窃狗盗，西入陕郊，东犯虎牢，取敖仓一抔粟，陛下何与遏之？”清代吴研人《发财秘诀》：“原来广东地方的一条乡例，因为遇了鼠窃狗盗的，若是送到巡防局惩办，不过打他几十小板子就放了，那班鼠窃，这等打法他并不怕，这边才打过放了，他一出来，又到那边偷了，所以定了这条例出来。”人类说老鼠是小偷的依据是老鼠偷了人类的粮食，其实人类把世界所有的东西据为己有，从这一意义上讲，其实除了人类所有动物都是小偷，它们都在偷吃人类的东西，我想，假如老鼠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也许它会认为人类就是小偷。人类总是站在自己立场上论是谈非，其价值标准是人类的得失，一换角度，全不是那么回事。据科学家介绍，老鼠早于人类就在这个星球上生存了，它大约出现在中生代的晚期。从这一角度看，是后来者人类霸占了老鼠的家园，并无情地杀戮老鼠，使它们不敢白天出来，只在夜里才战战兢兢出来觅食。从自然界角度看，人类的霸权是毫无道理的，说老鼠是小偷是不公平的，老鼠也是有生存权的，它是生态平衡中的一部分。

我们常把目光短浅说成是鼠目寸光。郭沫若《少年时代·我的童年》：“他的眼睛很近，根据鼠目寸光的成语，我们又号称他寸光先生。”现代汉语把鼠目寸光解释为：眼光短，见识浅。我觉得我们把目光短浅与老鼠联系在一起可能不妥当，实际上，人类对大自然的无情无度的破坏足以证明人类的目光短浅。而老鼠呢？它从未干过破坏大自然的事情，老鼠的战略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从这一点看，老鼠的目光不是短浅，而是长远。它的长远谋略和生存哲学的确值得人类学习。我们曾千方百计地消灭老鼠，而老鼠却顽强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斩不尽杀不绝，而且数量远远超过人类，这确实不简单。它的家族兴旺足以证明它们的机智顽强。

我们曾用鼠腹鸡肠来形容人的气量狭小。《金瓶梅词话》第三十回：“不是说这，贼三寸货强盗，那鼠腹鸡肠的心儿，只好有三寸大一般。”实际上，说人类气量小一点不假，人类同类相残、同类拼得你死我活是常有的事。相反，老鼠是气量很大的动物，科学家发现老鼠之间十分友爱和团结，同类之间很少有争斗发生，而且相帮相扶，可称为动物界的楷模。有科学家做过试验，将一只大老鼠用铁丝拴住，放在老鼠常出没的草地上，结果是这只大老鼠的同伴们纷纷冒死前来救助，大家一齐去啮咬铁丝，为那只被困的老鼠解围。科学家狠狠地打这些救援者，这些救援者只有暂时躲避，待科学家一走开，它们又纷纷前来，继续从事解救行动。老鼠这种舍命救同伴的精神确实令人感动，也许我们对老鼠的了解太肤浅了。老鼠家族那样的繁荣，说明它具有不凡精神与品格。我想，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原则中的优劣，主要是品格的优劣，与力量大小关系不大。你说老鼠与老虎哪个更有生命力呢？一个兴旺发达，一个濒于灭绝，事实胜于雄辩。

獐头鼠目是形容人的相貌委琐鄙俗。《旧唐书·李揆传》：“龙章购姿之士不见用，獐头鼠目之子乃求官。”《儒林外史》第三回：“周学道坐在堂上，见那些童生纷纷进来，也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明代无心子《金雀记·掷果》：“我鼠目獐头，强似他面如命傅粉。”人们形容丑随时想起老鼠。可见老鼠在人类的眼里的形象多么的差。然而，凡事都是相对的，老鼠看到人是什么感觉呢？我想，老鼠看见人后一定会把人看成是凶恶的魔鬼，那简直是自然界中最可怕的魔鬼。老鼠是会思维的，有朝一日，科技进步到一定程度，人类就会了解到自己在老鼠的眼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形象。

人类站在自己得失的角度看世界，使自己陷入了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不知觉醒的怪圈。我们常常自我标榜是最聪明的动物，而实际上却正走向其反面，并越走越远，而真正有智慧的动物却大智若愚，比如老鼠。也许人类要摆脱自己的局限性，需要换一种思维方式：那就是应该站在自然界的角度看问题，把自己当成自然界中的一员，而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世界的主宰。世界的主宰永远是大自然，而不是任何一种生物。大自然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权威。我们只有遵守大自然的法则，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健康平安地生存下去。大自然的法则是生物界的最高法则，不可破坏。你维护大自然，大自然就会维护你，否则正相反。

而面对老鼠的态度，折射出人们对大自然的观念，也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对待老鼠了。

（原载2002年1月17日《三湘都市报·湘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