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1)

“会有点臭味,”我说,“但它可以保暖,还可以遮挡风雪。”

我们正在检查已经铺设完毕的海豹皮棚顶。

“有点简陋,但管用,这是最主要的。”我继续说,内心渴望着她的赞美。

她双手鼓掌说她高兴极了。

“但棚子里黑黢黢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她双肩缩着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当我砌墙时你应该建议留一扇窗户的。”我答道,“棚屋是给你住的,你应该想到要一扇窗。”

“但我从来都不注意表面的东西,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她笑着说,“再说,你随时都可以在墙上敲个洞出来。”

“这倒是真的,我怎么没想到?”我摇晃着脑袋煞有介事地回答,“你想到预定窗玻璃了吗?给这个公司打电话——里德公司,4451,我想就是这个电话号码——告诉他们你需要的玻璃种类以及规格尺寸。”

“你这话的意思是……”她开口问道。

“没有窗户。”

棚屋阴暗简陋,在文明世界里只配做猪舍,但对饱受过无篷小艇苦难折磨的我们来说,却是个舒适的小窝。我们用艇上的捻缝棉作灯芯,点燃海豹油,举行一个简单的新居落成意识,然后去狩猎,以储备越冬用的肉食,以及再修一间棚屋。熟能生巧,现在干活已变得越来越简单了。我们早上出发,中午小艇就满载海豹而归了。而且,在我搭第二间棚屋时,莫德就用海豹脂炼油,并用它在微火状态下熏制海豹肉干。我听说过北美大平原上有名的晒制长条牛肉干,我们将海豹肉切成薄长的细条,将它们放在烟火上熏烤,制作得很成功。

修第二间棚屋相对简单,我将它紧挨第一间,省去了一面墙,但这毕竟是活儿,全都是艰苦的体力劳动。莫德和我两人每天从清晨一直干到傍晚,累得筋疲力竭。所以每当夜幕降临,莫德和我各自僵硬地躺在**,像动物般地死睡过去。尽管如此,莫德宣称她从未感到过身体像如今这般好,这般强壮。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确是如此,但是她体质娇柔得如同百合花,我担心她随时会累垮。我多次看见她累得平卧在沙滩上,用她那种特有的方法缓一下劲,恢复体力。然后她便站起身来,像从前一样使劲干活。我真不明白她那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想想冬天的长假吧。”我责备她时,她这样回答我,“不是吗?到那时我俩还巴不得手里有点活干呢?”

当我住的棚屋铺顶工作完毕后,我们在里面举行了落成仪式,这时已刮了三天三夜的一场暴风已接近了尾声。风从东南方吹向西北方,宿营地正处在风口上。外海湾的滩头传来雷鸣般的浪击声,就连我们所在的这个被陆地包围的小海湾里,掀起的波涛也颇为可观。此时宿营地失去了海岛高峻的山脊屏障,疾风便一直在棚屋的外面呼啸肆虐,是我颇为担心棚壁会被大风摧垮。我原先认为我已将海豹皮棚顶绷紧的如同鼓面,但每次罡风刮过,它不是这一处凸起来,便是那一处凹进去;莫德用青苔堵塞了墙壁上的无数缝隙,但堵得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紧密,被大风一刮便现了原形。但棚内海豹油燃烧的明亮,我们感到温暖且舒适。

那的确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我和莫德一致推选它为勉力岛上最具社交感的庆祝仪式,至今令人难以忘怀。我们的心情出于放松状态,不但接受了在岛上读过苦寒冬天的现实,而且做好了物资准备。我们已不在乎海豹群何时开始它们神秘的向南迁徙之旅,风暴也不再使我们感到惧怕。我们的居所不但干燥、暖和,不受风雨的侵扰,而且有着用青苔所能铺就的最柔软、最奢华的床垫。这主意来自莫德,而且青苔都是经她的受精心采摘来的。那是我自登岛以来躺在床垫上,因为是她亲自铺就的,我知道我会睡得更加香甜。

她站起了打算离开我的棚屋时,转身以她特有的姿态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会出事的,实际上已经在出事。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已奔小岛而来,是冲着咱俩来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它已经在来的路上。”

“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但它就在那里,在某个地方。”

她用手指了指大海和风刮来的方向。

“那儿是下风的海岸。”我笑了起来,“就今晚的气象条件,我情愿待在原地,也不愿涉险上岸。”

“你没有害怕吧?”我前去给她开门时问道。

她双眼勇敢地直视着我的眼睛。

“你感觉还好吧?十分好?”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就是她的回答。

在她离开之前,我们有交谈了一会儿。

“晚安,莫德。”我向她道别。

“晚安,汉弗莱。”她应道。

我们彼此间直呼对方的名字,并不是蓄意为之,而是自然而成的结果。在那一刻我本该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的,若是在我俩熟悉的那种社会氛围中,我一定会这么干。但在当时的环境下,也只能止于那一称呼的“心有灵犀”了。但当我一人孤独地待在那间小棚屋中时,我知道我们之间已建立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纽带,或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阵温暖、愉悦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