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

巴山楚水①凄凉地，二十三年②弃置③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④，到乡翻似⑤烂柯人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①巴山楚水：刘禹锡被贬后，迁徙于朗州、连州、夔州、和州等边远地区，“巴山楚水”泛指这些地方。

②二十三年：唐顺宗永贞元年刘禹锡被贬为连州刺史，至应召回京，约23年。

③弃置：贬谪。

④闻笛赋：指西晋向秀的《思旧赋》。嵇康、吕安被杀后，向秀经过他们的旧居时听到邻人吹笛，不禁悲从中来，作《思旧赋》。

⑤翻似：倒好像。

⑥烂柯人：指晋人王质。相传王质上山砍柴，看见两个童子下棋，就停下观看。等棋局终了，手中的斧柄（柯）已经朽烂。回到村里，才知道已过了一百年。

【导读】

这是一首酬答诗。诗人通过自己的经历，书写了对世事变迁的豁达襟怀，以及重新投入生活的意愿及坚韧不拔的意志。

我的梦中，注定会留下巴山楚水的影子。山，是荒凉的，水，是枯寒的，还有一个清瘦的我，如一只孤雁，在边地浪迹了二十三年。

往事的褶痕在心底总也熨不平，怀旧催人老，只把《思旧赋》吟诵了一遍又一遍，又恐清泪长流，浸湿了故乡殷切的眼睛。门前的古槐呢？当年村口的送行人呢？那生长在记忆中永不褪色的麦田呢？回家的路多么熟悉又陌生，仿佛我是那砍柴遇仙的烂柯人，岂知瞬息之间，已是沧海桑田。

乐天兄，莫要为我担忧惆怅。君不见江海浩渺，不知有多少沉舟横在江底，又有多少舟楫在它身侧穿梭往来；一株病树枯萎在山林，却有千万棵树木蓬勃蓊郁，长成一片葱翠的森林。

今日扬州相逢，听君歌一曲，抚慰我无限的愁绪，已胜却无数佳肴美馔。且痛饮这杯酒，化开这二十三年的浓愁，让昂扬的精神重新焕发。

因为你，我又看到了乌云背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