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众但多数的惊艳不凡(1 / 1)

法国假声男高音(Countertenor)贾洛斯基第一首曲目才唱毕,台下安可声便响起,而且演唱这首歌曲时,声乐家还在开嗓阶段,声音尚未到位,但观众已经按捺不住。更不用说音乐会最后一曲结束,观众竞相起立鼓掌,让声乐家开心送上三首安可曲,夸张的还在后头,音乐会后的签名会,贾洛斯基一签就是近两个小时,离开音乐厅已经是晚上11点半。

假声男高音加上巴洛克乐团,依照过往经纪公司的市场操作经验,基本上是小众中的小众、毒上加毒的票房组合。贾洛斯基这位国际唱片大厂力捧的声乐家,在台湾一张新专辑,年平均销售量卖上百张已足以偷笑,要集结二千名观众塞满音乐厅简直是妄想。回溯4月19日当天到底是什么状况,可从几个方面分析。

在观众组成方面,可略分为核心与非核心乐迷。核心乐迷,意指长年聆听声乐,对于假声男高音有所认识,拥有一定音乐品位的观众,他们走进音乐厅,大多抱持验明正“声”的目的,想亲耳见识这位全球当红的假声男高音。

至于非核心的乐迷,他们走进音乐厅的理由较为多样,譬如出自对男性发出女声的好奇;在FB或YouTube上看到影片被声音震撼或被外貌吸引等。他们倾向冲动购票或出于追星情怀。这批隐性观众,是市场之前所无法预测的,也造成现场影音产品销售量超过200张,远远胜过贾洛斯基单张专辑在台一年的销售量;签名时,观众抢拍事小,更有看他看到出神不愿离开的迷哥迷姐。

无论是核心还是非核心乐迷,“亲炙本尊”是共同的目标,然而要从第一首曲子情绪性的热情安可,持续到最后形成全场波浪式的“起立鼓掌”,本尊艺术性的好坏依然是起决定作用的。

假声男高音本就是声乐中的一种类型,与男高音、女高音等一样,需要先天的条件和后天的训练,依每个人的音域不同,假声男高音可达到女低音甚至是女高音的音域,但是音域并不等于音质,有些假声男高音的声音较阳刚,有的则较为阴柔,事实上,以“假声男高音”称呼“Countertenor”并不尽然正确,假声男高音在演唱时,并非全然用假声,也有真声的存在,高超的声乐家在真假转换间能够自然且顺畅令人难以体察。英文“Counter”意指相反或对立,并没包含假声的含义,指向与男高音相反或对立的声音,因为众所认知的男的高音,是雄壮、高亢且响彻云霄,但习于演绎巴洛克作品的假声男高音因发声方法等原因,声音较为空灵清新且音量不大。“Countertenor”在台湾被翻译成“假声男高音”目前已难追溯源头,但此约定俗成的说法多少易使人产生误解。

假声男高音因为市场需求有限,虽然一些音乐学院,尤其是教授巴洛克音乐的系所有设此专业,但并非声乐领域的主流。近年来活跃于世界舞台的假声男高音包括安德列亚斯·舍尔(Andreas Scholl)、大卫·丹尼尔(David Daniels)、布莱恩·阿萨瓦(Brian Asawa)等人,但这些声乐家长年与台湾无缘,也让贾洛斯基成为首位台湾乐迷在其颠峰期便有机会亲炙的世界级的假声男高音。

贾洛斯基首访台湾的曲目,全为18世纪时,作曲家亨德尔和波尔波拉为其钟爱的去势男高音(又称阉割男高音)所量身定做的歌剧咏叹调。目前留存声音记录的去势男高音为蒙列斯奇(Alessandro Moreschi),但他录音时已过黄金时期,加上录音质量粗糙,也让后代对于去势男高音声音的理解主要靠文字记录。

在音乐会上,贾洛斯基巧妙安排当时亨德尔和波尔波拉在英国打擂台时代表性的咏叹调作品,既然是打擂台,目的就是要让声音耍特技。取自亨德尔歌剧《欧瑞斯特》的《狂猛的风暴》,需要驾驭急速的音群和一波接着一波的装饰音,只见贾洛斯基以透亮的音色,不急不徐不费吹灰之力地周旋在亨德尔的音符当中,在炫技之余,声音的戏剧情感和脸部的表情不打折扣。若说《狂猛的风暴》呈现的是“速度”,波尔波拉歌剧《波吕斐摩》中的《伟大的朱庇特》测验的是“持续力”,歌声一上场,就是一段超过十秒钟的长音,接着是雕塑音色的慢炖乐段,贾洛斯基在此以细腻的唱腔展现极佳的平稳度,自然收服了观众。

整场贾洛斯基演唱8首咏叹调,有心的歌曲安排将其柔软的“声”段、戏剧的张力、高超的技巧、干净的音色,自然地展示在乐迷面前,所获得的“起立鼓掌”可说是理所应当。而这场演出结束之后,也让人顺势产生思考:市场需要被注入新活力,而观众也有被开发的潜能,关键在于主办单位怀抱多少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