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都26岁了。
春节时候,我和老公回到乡下老家,公公婆婆依旧那么热情,但是,我却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神,尽管他们什么都不说。然而,自己的父母就不会像公婆那样谨慎了。初二到娘家,妈妈直接了当地说:“小月,你跟小胡再要个孩子吧。”
每次一说起要孩子的事情,我都很害怕,甚至有一种晕晕的想逃避的感觉。一切都因为那一场灾难。
24岁那年,我有过一次做母亲的机会。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和老公沉浸在即将为人父母的幸福里,公婆更是开心,老早就开始盘算着给宝宝起一个好听的名字了。
对于我来说,我承担着幸福,也承担着压力,更承担着妊娠反应带给我的痛苦。医生说不要吃任何对胎儿有影响的药物。偏偏那阵子,我感冒了,又是流泪又是打喷嚏,还发烧,实在扛不过去,看了医生,开了一些药,医生也保证了那些药对胎儿无影响。
距离产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去了市里的医院,医院检查后说一切正常。我就放心了。
老公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不好我,我说:“那我回去,有我妈跟你妈,你总该放心了吧?”
我的决定得到了我爸爸妈妈和公公婆婆的强烈支持,虽然老公还是有些担心,但最后也答应让我回老家养胎生产。
也许是我身体不好的缘故,生产期竟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月。
当我在手术台上醒过来的时候,等待我的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孩子不在了。
刚刚醒来的我听闻此噩耗,又再度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笼罩了一层悲伤而压抑的气氛。公公婆婆都是善良的人,他们知道痛苦的不单单是他们,所以,尤其是婆婆怕我一时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总是守候在我身边,细心地照顾着我,开导着我。
那天老公看我又哭,心里烦,便说:“叫你不要回来你偏回来……”他还没说完,就被婆婆说了一顿。从此,他也不再说什么,更没有责怪过我。只是,他们越呵护我的心情,我越法没法面对他们,我知道他们都很渴望宝宝的到来。
老公说:“不要想了,我们还年轻再要一个。”每次听到他这样说,我都害怕,我害怕同样的灾难还会发生,我害怕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做一个健康孩子的妈妈。
无法面对的还有亲戚们或者关怀,或者疑问的眼光,更无法面对有些人的闲言碎语,因为我知道他们在说我:“这么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孩子失去了,我的美好身材也一天一天失去。
结婚之前我的职业是模特,身材比例都很好。现在小孩不在了,脸上也经常长些东西,身材也开始发胖,虽然不是很胖,但是以前的漂亮衣服已经穿不上了。在那之前我喜欢做一些运动,打羽毛球、练瑜珈、健身,可是自从BABY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心思去过那些公共体育场所了。
老公说:“自从BABY走了以后,你就没有开心过了。”
我的美丽和开心程度一样,一天一天地下滑,但是我身边的女友们,她们都还是鲜亮的如同春天的花朵。以前喜欢和她们一起热热闹闹地逛街,但是现在,每当她们喊我逛街的时候,我都害怕和她们在一起,害怕与她们愈加衬托我的颓败。
我不想一生都生活在这个阴影之下,可是,我又实在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内心的自卑。生活的阳光,何时才会再出现呢?
MINA:
讲个故事给你听。
公元60年左右,罗马有一位母亲失去了爱子。那个男孩将满25岁,风华正茂,还没有来得及去征服世界。他的死使母亲痛苦万分,她天天哀痛,永远在哭。朋友们用尽方式想使她从伤痛中恢复,但全无作用。那个时代的哲学家塞内加写了封信给她,说完同情之后再说:“我们之间对问题有着不同看法,就是悲痛是否应该这样深而无止境。”
死亡是件不寻常的事情,但却最正常不过。
祥林嫂的儿子阿毛被狼吃了,战争时期女红军为了怕暴露目标牺牲更多只好闷死了自己刚出世的孩子,武则天夭折了一个女儿(有可能还是她亲手杀的)……不管是和平年代战争时代,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传奇人,不管无心还是故意,都阻拦不了意外的发生。
事实上,你算比较幸运,还有些知名的或者无名的女人死在生产的过程中,那个家庭不但失去孩子还失去了妻子、女儿、儿媳。
当你怀疑自己是伤害的目标时,才会相信确实有什么正在伤害自己。亲人朋友的关切是真关切,但设定自己只是受难者的你却以为自己只配得到假惺惺。
母鸡不会为自己不生蛋而自卑,人才会。
如果横量一只母鸡的标准是会生蛋肉好吃,横量女人的标准就相对复杂得多。为什么一次不成功的分娩,使你降低自我,开始和母鸡分享同一个评分体系?
悲痛不应该这样深而无止境,逝者长已矣。
从今天开始,用流汗代替流泪,后者最多让你肿眼或者瞎掉,前者却可以带给你活力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