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讨厌和别人说起我的童年,二十岁了,我都懒得回头再看我的童年时光。我并没有什么凄惨的童年遭遇,只是,记忆里,除了被忽略还是被忽略,被爸爸妈妈忽略,被老师同学忽略,就连逢年过节亲戚相聚大家谈论起谁家孩子时候,我也很少在他们嘴里出现。从小,我就是一个没有希望没有被期望过的孩子。除了爸爸兴起时偶尔拿我与邻家的哥哥相比会数落数落我:“你们一样大,你看人家语文数学双百,你的数学还不及格,你怎么学的?”想听到从他们嘴里对我的一点点肯定或者一点点的重视,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我没有学会去要肯定,去要重视,学会的只是躲,躲,躲,把自己躲在角落里,躲在一个安全的,没有眼光扫过来的角落里。
躲掉了指责,躲掉了伤害,也躲掉了朋友,躲掉了自信。我就像一只丑小鸭自卑地无足轻重地生活着。以前懵懵懂懂,只知道混日子,学习岂止是没有**,简直就是不知道学习,别的同学都在埋头苦读苦学时,我要么看看粗制滥造的盗版的地摊书、地摊杂志,要么无聊地发呆,就是无法用心地去学习,一低头看书看作业,就觉得心烦意乱,时间就这样大把大把地空白着过去了,眼一睁一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每天想了什么,每天做了什么,生活、学习的意义在哪里,人生的方向在哪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哪个同学的家长不知这样教导他们的孩子?所以,好同学基本不屑和我交往,更别说和我做朋友,他们看我的眼神很淡漠,很陌生,仿佛,在他们眼里,我存在等于不存在,而他们眼里跟我地位相同的那些同学呢?我却不屑与他们为伍。日子再混沌,我也会有清醒时候,清醒时候,我还是很想上进,很想变好,但是,一旦与他们为伍,我就知道我连这仅存的一点前进的动力都会被吸走。
上大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考进来的,虽然是个很一般的学校,我依然很珍惜大学的机会,然而,从小积累起来的那些懒散,那些无所谓,那些自卑的思想却顽固如初地防碍着我在大学的发展。
我渴望着自己变得强一些,渴望着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们看轻我的眼光是错误的,可是,连这些我都不知道怎么做,好好学习么?可是一到教室,一听老师讲课,我的注意力最多能够集中三分钟,之后,便又开始胡思乱想,开小差不知道开到哪里了。每到学期末,看别的同学风风光光地上台领奖学金,我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可是,我永远站在领奖台远之又远的地方。
小时候,唯一幸福的记忆,就是爸爸给我买了一架电子琴,没有人一起玩,我就一个人躲在家里敲敲打打那架黑色的电子琴,没有老师教,就这样我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弹琴。
大学生活与高中生活就是不一样,高中时候,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就连我最钟爱的电子琴也一度被当作禁物给没收了,但是没收不去的是我的弹琴的技艺。大学里,生活丰富多了,总是有各种名目的文艺演出活动举行。每一场我都去看,每一场看下来,收获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无尽的遗憾和痛苦,遗憾的是我没有勇气报名,痛苦的是我想在那个舞台上留下影子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我经常一个人背了电子琴躲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让那些美丽的音符错错落落地散落在寂寞的空气里。
元旦晚会,很多同学都争先恐后地报名,我鼓励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但是在走到报名台前的时候,我忽然害怕起来,怀疑自己又没有能力弹好,最终,打了退堂鼓,假装若无其事地从台子前面走过,这一走,又错失了一次机会。回到宿舍,我抱着电子琴狠狠地大哭,差点冲动地摔了电子琴。
一次一次地想象着舞台上的风光,一次一次地幻想着人前的得意,然而,灰色的现实总是让心底那只自卑的小虫子无处躲藏,我甚至怀疑,假如这一切幻想的场面真的给了我,我配得到它们吗?
生活就是一团烂泥,它是那么严实地裹着我,无论怎么挣扎,我也都是在烂泥里打滚,别说成功永远都遥遥无期,就连进步的一点点的可能性我都看不到……
这些问题总是让我彻夜难眠,担心得忧郁症都担心死了。
MINA:
失败不会总让我们羞愧,比如我在切胡萝卜时没有切出厚薄一至的萝卜片,这显然是一次厨房里的失败,但是,我一点也不羞愧——我从来都没指望能成为刀功一流的厨师。
但凡会有羞愧感会受到伤害的事件,都是因为在开始做的时候就以为这事儿将关系到自尊心和成就感。所以,受没受到伤害,不是来自于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对你施加了什么影响力,而是来自于自己的目标设定。
一次电子琴演奏,就算再成功,也到达不了“舞台上的风光”“人前的得意”。你赋于了它太多的意义和使命,它回馈给你的就是更多的压力和失望。
《福布斯》富翁排行榜上,奥尔森姐妹是全球最年青的亿万富翁,她们现在也才二十出头,但是已经是艺人富翁榜上的第十一名。比她们有钱的没有她们年青,比她们年青的没有她们知名,比她们知名的没有她们有商业头脑,比她们有商业头脑的多半都是糟老头子。从2岁开始演戏的这对双胞胎,已经工作了二十年,最近她们又开创了一个童装品牌“THE ROW”——北京的连卡佛里有售。这个牌子没有姐妹俩的肖像、名字,它仿佛和奥尔森姐妹毫无关系互不沾光。姐姐奥尔森早就对此做出解释——“THE ROW就像我们现在的状态,既想被注意又想隐藏……”
呵,她们的目标是这样,所以哪怕顾客不知道CEO多么有来头,她们也不会失落失望。
回到你的童年去看看吧,也许不是父母对你没有期望,而是你对自己有着过多期望,这期望里还包括着要求其他人对你也要有相同期望。
人人都希望能拥有爱迪生的妈妈,当他孵小鸡时夸他聪明,当他考零分时还是夸他聪明。但是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是爱迪生的妈妈造就了爱迪生,还是因为他是爱迪生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妈妈什么样的童年他都能受用都能消化?
就像奥尔森姐妹,她们完全可以成为叛逆少女,吸毒**再犯点别的罪。她们只需要在为非作歹之后对公众痛哭:“我们太不快乐,从2岁时就已经成年,我们没有童年没有少年没有青春期,正常人能拥有的我们全不能拥有,而且就算我们这么有名,你们还是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啧啧,她们绝对比你有资格变坏,但是,她们居然不肯坏。
所有不快乐的人一定都拥有着不快乐的人生,而这些不快乐的源头一定来自童年,所以他们可以在少年时抱怨童年,青年时抱怨童年,中年时抱怨童年,老年时依然抱怨童年……他们委屈得要命,仿佛这一生从蹒跚学步时开始变质,变质期缓慢又冗长,他们从那一天开始停止生长,不管看起来多么强有力,内心还是那个呱呱啼哭乱发脾气的小孩。
唉,如果这人不是你,你会不会骂一声“活该”?你会不会睿智地指出方向:“不要总回头看。不要再推卸责任。如果现状不令你满意,就去改变它。如果生活总是令你失望,要么加倍努力,要么调整你的期待。”
调整期待的内容好简单——期待他人鼓掌,不如期待自己内心的掌声。内心的掌声会在每次你战胜旧我时自动响起,至于别人的掌声,呵,该响的时候自然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