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近世学风转移与“蜀学”勃兴(1 / 1)

钱穆曾说:“一时代之学术,则必其有一时代之共同潮流与其共同精神,此皆出于时代之需要,而莫能自外。逮于时代变,需要衰,乃有新学术继之代兴。”[34]蒙文通先生晚年则云:“讲论学术思想,既要看到其时代精神,也要看到其学脉渊源,孤立地提出几个人来讲,就看不出学术的来源,就显得突然。”[35]在近代蜀中学人中,廖平以其新经学尤受关注,正是“时代变了”的表现。且正因为他是时代潮流浪尖上的人物,故通常提到近代蜀学,多突出之。但前已讲过,其时四川学界绝非只有廖平一人。研究近代学界尤其是川外学者对蜀学的认知,自不能不突出那些有全国声望的学者,但此中所见也更多的是“全国”而非“四川”(然也不能全分);研究四川的学术,则必须同时兼顾那些不常被提到的学人。同时,蒙先生这里提到的“学脉渊源”,也须做多角度理解。既要关注“学派”系统,也要注意一个地区流传的文化风格的影响。一般学术史提到廖平,主要注意的还是今文学的脉络;但如果放眼尊经书院乃至整个晚清四川学界,不但今文学不足以涵盖之,近代“蜀学”自张之洞、王闿运二人开辟的结论也须稍作辨正。

把近代蜀学自尊经书院算起,实际意味着在尊经书院建立之前清代四川无“学”可言。但仅凭一二人之力(且此一二人在学术上亦无高深建树)而使一个地区的学术蔚起,实不无夸张。做过老师的人都知道,人才培养,严师固是一重要助力,而学生的材质亦不可忽略。更重要的是,正如喜马拉雅山是出现在青藏高原,而不大可能出现在平原地带一样,一个文化巨人的出现,固然有其“超时代”之处,也必得益于此一时代文化的“平均水准”。尊经书院几乎同时涌现大批人才,显然意味着此前四川文化土壤中已经存在合适的种子,惟外在条件不备,一旦春风吹过,立刻萌发壮大。这看起像是忽如其来,实际上是由于研究者忽视了此前一些潜在的根苗所致。姜亮夫曾言,他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从云南昭通到四川读书,发现蜀中“文风很盛,民间读《五经》、《四书》很普遍。在去峨眉山的路上,抬轿人前后对答往往用诗句,尤其是用唐诗”。[36]其时距一般认为的近代蜀学勃兴也不过半个世纪左右,而轿夫这一类下层民众居然可以出口成章,如果民间没有长期的文化积淀,是不可想象的。故这段回忆提示的信息颇值注意。

学界断言四川文化落后的一个重要根据是科考情况。但能否在科考中胜出,不仅取决于考生的文化水平,还取决于录取标准。考官的喜好往往决定了考生能否中试,而这种喜好一旦为人接受,又成为一时风气所趋,无形中起到导向的作用。对于居住在信息不通的偏远地区的考生来说,因为不能及时捕捉到“风向”,很容易落第。[37]清代四川恰是这样一个“偏远地区”。道光年间一位任职江安的官员就说,该地“国朝来几二百年,擢科甲者仅二人。嘉庆癸酉后,七科无举于乡者”。他“检阅戊子科落卷”,发现“笔意条鬯者颇多,然皆疏于法,又无熔铸才,此特不讲求之过也”。[38]江安考生之所以“无举于乡”,不见得是水平不够,而太半是不了解科场风气所致。这虽不能推广到整个四川,但其揭示的问题,显然不应是江安一地所特有。李新(1918—2004)先生就曾说:四川官话和北京官话音韵不同,“四川人作诗,常常押错韵。在科举考试的年代,不少四川举子,常因作诗押错韵而名落孙山”,并举出他幼年时的一位老师为证。[39]按有清科举考试用韵,并非北京官话韵,而是平水韵,李先生此处所述有误,但四川学子考试出韵,恐怕也非个案,这也是因为文化风气与外地不同而导致失败的事例之一,同时说明这些学子的音韵学训练不足,仍可谓是“不讲求之过也”。

学额限制也是造成一般印象中清代四川文化不发达的一个重要原因。据张仲礼(1920—2015)先生统计,1812年,四川的府厅州县有各类官学152所,以数量论,仅次于陕甘和直隶(分别为163所、159所),位居全国第三;但学额仅有1366人,位居全国第七,而位居第一的直隶学额有2845人,较四川多出将近1500人。这一状况在1886年的统计中有所改观:四川官学155所,跃居全国第二;学额也增为1918人,排位略有提升,居全国第五,但位居第一的直隶也增为2888人,仍较四川多出970人。[40]自然,官学数多,未必意味着读书人的整体数量大,更不见得其质量佳,但学额与官学数量不成正比,四川显然要吃亏不少。

清初到清代中叶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四川确实是文献凋敝。张之洞在同治十年(1871年)注意到:“楚、蜀藏书家、彝器家皆少,……庙市一无所见,真可叹也。”[41]在此稍后,一度在成都侍奉父母的王懿荣(1845—1900)也在给缪荃孙(1844—1919)的信中说:“会府及学道等肆,旧书佳拓名迹断港绝流,只壬秋(王闿运——引者)物色去足本《文苑英华》一千卷,携之南行。”[42]直到清末四川成立存古学堂,谢无量(1884—1964)向社会各界募捐,仍说:“蜀地僻远,民间鲜藏书之家。……兹学之立,仅能以官钱数百千,置图书而已。”[43]不过,当时仍有一些例外。赵熙(1867—1948)曾云:“乾、嘉之际,海内宗尚鸿博,荣县僻山区,士风犹质,自五经外罕循诵者”。然其曾祖“已多藏书,故有司致宾礼焉”。[44]赵熙未讲其曾祖的学术渊源,但这一记录表明,乾嘉时代四川已有学尚博雅之士,与当时汉学考据的风气颇多同趣。更早之前,乾隆时期的李调元(1734—1802)已开始从事朴学研究,其治经宗主郑玄(127—200)。张循据李调元的例子及相关史料断言:“四川汉学风气之起固不待张之洞的推动,但张氏督学之后,此风气方得普及。”[45]此说有理,惟其时汉学是否已经达到“风气之起”的程度,仍可商榷,而更具体的情况也有待进一步研究。

事实上,这里所引几条材料,基本上都是用“藏书家”或考据学家的尺度来衡量的,标准较高,一般著作在四川恐怕就未必这么缺乏。姜亮夫说:“在四川,大体说来,十三经、廿四史及重要诗文集都可找到刻本,虽精致不如江、浙,但量不少,价也廉,民间百姓买得起。”[46]这虽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情况,但如前所述,文风应是经过一个相当长时段的积淀才会渗透到民间这个层面,而不大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在汉学以外,前尊经书院时期的四川学术界更多可观。雍正时期的彭端淑(约1699—约1779)长于古文辞,论文宗仰司马迁(前145—前90)、韩愈(768—824),论诗推尊陶渊明(?—427)、杜甫(712—770),曾主讲锦江书院,对蜀地文风产生过一些影响。蜀人中讲宋学者尤多。清初有费密(1623—1699)。[47]钱穆曾云:“晚明兵燹,蜀中所罹尤惨酷,宜其学者谈思所及,常有余痛,而激宕所至,亦与河北颜、李如合符节,若新繁费氏其著也。”[48]这里特别从蜀人的历史遭遇研求费氏学术精神所在,值得关注。嘉庆时期双流刘沅(1767—1855)学杂三教,其思想在儒学脉络中倾向宋学一路,而尤近陆王心学。其言曰:“读圣人书如见圣人,岂不赖乎此心此理得乎天理之正而后可哉?愚故离其章句,核其指归……然要亦吾心自然之天理。人情中正之秉彝,辅相裁成,皆自一心而推,实由穷理尽性而致。外此奚所著作而奚所考据哉?”[49]其学通过其所创之“刘门教”在民间传播甚广,实系清代“蜀学”一潜流,值得更深入的研究。

显然,按照主流汉学立场来看,前尊经书院时期的四川学术确可谓不“入流”。[50]不过,换一个角度看,也正因如此,川人对学术风气的变化也就较易有体会。咸同时期的学者李榕(1818—1890)论学调停汉宋,谓:“汉学详训诂,宋学明义理。学问之道,二而一者也。”又云,汉学“主于切实”,其弊在“穿凿附会,曲为臆说”;宋学“主于精深”,其弊在“悠蔓奥衍,而矜为独得”。调和汉宋,正是得时代先机的议论。[51]是李榕虽不以学术知名,而学术感受力是相当敏锐的。

晚清四川士子给人的一个重要印象即聪慧趋新。李榕说:“蜀人心巧远过他省,而不肯作一笨事。见长处在此,受病处亦在此。”[52]此是川人自省。至于外来学者,更是异口同声,发出类似的感慨。张之洞尝言:“蜀中人士聪敏解悟,向善好胜,不胶己见,易于鼓动,远胜他省。”[53]王闿运初到尊经书院的印象也是:“蜀士驯秀虚心,异于湘上,盖文翁之教,师法尚存也。”[54]后来吴庆坻(1848—1924)也说:“蜀士聪俊,可与言开新知者,不乏其人,因以导之,颇得通敏之士,它日或觊有出而表异者,山川之灵,庶几其不终阏乎。”又云:“蜀士秀杰,稍病浮夸,其间有通识能知时者,颇不乏人。……此邦人士,不患风气不开,而患志识不正。……蜀士它日有兴起者,当可与东南诸子颉颃,此亦山川之气,久而必昌,机固如此耳。”[55]其观察较张之洞晚了20余年,结论则非常相类。梁启超虽未入川,对川人也有近似印象:“蜀为天府之国,而僻处内地,开化较后于中原,顾气腴厚而沈雄。数千年来,往往一时代学风之所播,蜀之受影响者稍晚,而结果或有以优于他地,地理之感化使然也。”[56]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李璜(1895—1991)还总结道,四川虽在“旧学渊源上”,“对于新潮发生一部分的排拒情势,但四川人的省性(特别是成都自来为各省知识分子所流寓之地)又较为敏感与流动,聪颖而欠沉着,故对川外的思想及活动,虽得风气较后,也就容易闻风而起”。[57]

不过,郭嵩焘(1818—1891)光绪八年六月三十日(1882年8月13日)的日记里说,川人沈锡周“言王壬秋主讲四川尊经书院,坏乱人心风俗甚剧。蜀人本极浮动,得此毁坏藩篱,益相习为无忌惮,贻害至无穷”。[58]可见,王闿运对蜀中学术的实际影响,当时的蜀人未必全然认可;沈氏对蜀士的评论,更是强调其“浮动”一面,较为负面。然“浮动”也可说是“聪敏”的另一种表述,惟价值取向恰好相反而已,这只视立言者的态度而定。参与了湖南维新事业的蜀人吴樵(1866—1897)亦云:“四川之不开化,非湖南之比。湘人固拒,川人恍惚。固拒者有物,恍惚无精。蜀民之变,恐在天下后矣。”[59]与前述诸人的看法颇异,大约是爱之深恨之切之故,但他也指出川人之不变非“固拒”也。揆诸实例,上述诸人实有所见。近代蜀学里最出名的廖平经学,正可为张之洞“聪敏解悟,向善好胜,不胶己见,易于鼓动”几句做一注解。

关键是,清代学术在咸同以降确实已在发生大变化,汉学的正统衰落,各路英雄竞起,恰是一个求变求新的时代。蒙文通1925年写《议蜀学》一文,实际可以说是议“廖学”,其开篇便从清代经学“之穷”讲起:“清代经学之明,称轶前世。……迄乎近世,特识之士,始喟然慨清儒之无成,独古音之学,实能于散漫繁惑之中明其统理,斯为足尚,则清学之穷矣!”而“道穷则变。逮其晚季,而浮丽之论张,儒者侈谈百家之言,于孔子之学稍疏,经术至是,虽欲不改弦而更张之,诚不可得”。廖平学术的勃兴,便与此一全国范围内的学风变化息息相关:

井研廖先生崛起斯时,乃一屏碎末支离之学不屑究,发愤于《春秋》,遂得悟于礼制。《今古学考》成,而昔人说经异同之故纷纭而不决者,至是平分江河,若示指掌,汉师家法,秩然不紊。……故其初出,论者比之亭林顾氏之于古音,潜丘阎氏之于古文《尚书》,为三大发明。于是廖氏之学,自为一宗,立异前哲,岸然以独树而自雄也!盖三百年间之经学,其本在小学,其要在声韵,其详在名物,其道最适于《诗》、《书》,其源则导自顾氏者也。廖氏之学,其要在《礼》经,其精在《春秋》,不循昔贤之旧轨,其于顾氏,固各自张其帜以相抗者也。[60]

蒙先生特意把廖学与“清学”区分开来,划时代的意味昭然可见;而廖平之“崛起”,也兼有时势造英雄与英雄造时势的双重意义。

自王闿运后,今文经学在四川大行其道,廖平学说一时甚为得势。庞俊言清末民初川内学术风气云:“蜀人言经,必曰廖氏。游食之士,攀附光景,惟恐弗及,至有不读注疏(按号为经生而未读注疏,百年前已有此弊,……今更无论矣),不知惠、戴、庄、刘为何人,而日言‘三科九旨’、‘五际四始’,附会牵引,无所不蔇。”[61]姜亮夫也说,自廖平学术出,康有为大扇其风,“蜀士之轻偼者悉尊之。”[62]1915年吴虞写诗咏廖平,云:“孔教日沉沦,陋儒斯标榜。苦心谈坠绪,微言炳天壤。南北感深芜,章康传逸响。蜀学寄何人,斯文实心仰。”[63]吴氏即是“蜀士之轻偼者”,其心中的蜀学所在,便明确落到廖平身上(此诗前另有咏吴之英一诗,主旨在表彰吴高蹈脱尘的气质,就不怎么言其学术)。

廖氏在其时四川学界的影响力,可从青年学生的反映中见出一斑。郭沫若说,在乐山读小学堂期间,“帅平均老师讲的《今文尚书》讲义是我最喜欢的一门功课”,后来“在中学里面感觉兴趣的仍然是经学。”[64]郭沫若小学老师帅平均(?—1953)和中学的经学老师黄经华均是廖平弟子,则其感兴趣的“经学”主要还是廖平一线的学问。张秀熟(1895—1994)回忆自己1917年升入成都高师本科国文部,由廖平讲授“群经大义”,张甚崇拜之,“立志将来作一个经学家。在笔记本上,仿朱熹称二程子为‘子程子’的例,写为‘子廖子’口授”。[65]据姜亮夫的回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廖平还时在成都的公园里讲课。[66]这虽未必火爆如今日的“百家讲坛”,但毕竟是公开面向社会,可以想象其号召力之大、之广。如此,廖平的影响在四川延续20余年不绝。

今文经学如此之盛,以致那些虽不以今文学自居者亦多染此风。廖平在尊经书院的同学吴之英便主张会通今古,其《寄廖平》诗云:“礼制何必说古今,历代损益圣贤心。”[67]根本不同意经学分古今的取向。稍后精于经学者有龚向农(名道耕,以字行,1876—1941),其论学亦与廖氏异。与龚氏交往甚多的庞俊言,对于“蜀人言经,必曰廖氏”的情形,“先生故深耻之,益闭门自精,于廖说不为苟同。尝欲作书申郑君,以辨廖氏之加误,属草未具,会治他书而辍。虽善今文,而不喜康氏言变法,以为哗世取宠,殆非君子之学”。[68]姜亮夫也说其“虽与廖君同郡国,且亦习今文,悯其恣睢不实,以为此哗世取宠,弋取富贵尔,故从无一语和之”。[69]龚氏以“希郑(玄)”为号,亦会通今古一脉。不过,正如庞、姜二位所提示的,会通今古者亦需“习今文”也。

在经今文学以外,宋学在四川一直未衰。曾学传(1858—1930)、徐炯(1862—1936)等俱以理学著名,龚道耕也学兼汉宋。[70]稍晚一辈中,专治理学者则有唐迪风(1886—1931)等,蒙文通亦对理学情有所钟。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宋育仁等在成都组织蜀学会,明确提出:“兴蜀学以伦理为主,故每届专讲《孝经》。《蜀学报》论撰,首冠人伦说,即是蜀学宗旨。”[71]宗旨离宋学颇近。宣统二年(1910年)四川存古学堂招生,以理学、经学、史学、词章四门为正课,而教经学者即为曾学传,张循推断曾氏所讲不出理学范围,则此四门功课中宋学就占了两门。[72]此论颇有所见。如是,则清季四川学界的理学风气之盛可想而知。

讲宋学乃是四川学界的“传统”,今文经学则更多地受到外来学风的影响,惟从全国学术典范转移的趋向看,这两种学问的兴起均是近代学风趋新的表现,而蜀人于此二者皆有心得,殆非偶然。在这方面,近代“蜀学”确与“湘学”接近(此是讲大趋势和为学风格,非特指王湘绮一路经学也)。罗志田教授曾论近世湖南学风云:“在学术典范的‘话语权势’存在时,‘独立’不过是不入流的代名词;只有在道咸以后,经学之正统已衰落,‘独立’才可能成为正面价值。价值观一变,不利的条件就转化成有利的因素了。”[73]近代的“蜀学”与“湘学”均面临着类似环境,大约也是许多学者将二者并提的一个重要原因。

近代蜀学与湘学还有一个类似处,即是对“新学”的接受。在这方面,学界也长期存在误解。钱基博云:“蜀处奥壤,风气每后于东南。自中外互市,上海制造局译刊西书,间有流布;蜀中老宿,蹈常习故,指其政治、舆地、兵械、格致之学为异端,厉禁綦严,不啻鸩酒漏脯。(吴)虞则不顾鄙笑,搜访弆藏,博稽深考,十年如一日;盖成都言新学之最先者也。”[74]吴虞自己也在《王祚堂传》中说:“新学自壬寅、癸卯以来,君(按即王祚堂)与周克群、伍伯谷诸君及余,竭力提倡至今,不逾十二年,而风气大通,学校林立,比于古学之兴,迟速悬绝。其于乡邦教育文化,不可谓非原动力也。”[75]钱基博所谓“蜀处奥壤,风气每后于东南”一语,确有所见,而前述诸人发现的蜀人“易于鼓动”的特点也不容忽视。实际上,川人在戊戌维新时期的作为世人有目共睹。[76]除了“六君子”中的杨锐、刘光第(1858—1898)外,吴之英、宋育仁、骆成骧(1865—1926)、赵熙均是新派,其于兵械、格致之学或确不通,而于西人政治学说绝不“厉禁”,廖平学术更是融入大量西学元素,固不待吴虞等人开风气也。[77]

清季民初四川最流行的一些学问大抵是道咸以降兴起的学术新风气。这表明,蜀地虽偏,而近代蜀学的兴起,实是整个中国近代学术转型的一部分,且廖平这样的学者之能够获得全国性声誉,也要在相当程度上归因于国内这一总体性的学术典范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