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关 川穹的彷徨(a)(1 / 1)

桐宫之囚 阿菩 1581 字 8个月前

这一天,川穹醒了过来。

他全身几乎完全**,只有一片很宽很大又很柔软的羽毛把他裹住。这个地方很冷,羽毛并不能帮他抵御寒风,然而他居然活了下来,赤足走在雪地上,踏出一行脚印。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将往哪里去。相对于他的脑力,他的记忆显得如此匮乏——就像九万里北海中的一座百步孤岛一样。

轰隆隆!无数妖兽向他奔来。川穹本能地害怕起来,却没有逃避,也不知道如何逃避。妖兽一头头从他身边冲过去,对这个微小的人类看也不看一眼。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跑得这么急……你们在害怕什么吗?难道前面有可怕的事情吗?”

没有一头妖兽回答他,它们只顾着拼命地逃跑。

川穹向它们逃来的方向感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动用这种超越六感之外的感应,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话思考一样。

“有很强大、很可怕的力量在啊。”川穹犹豫着:“我要往那个力量之源去,还是跟在这些妖兽后面逃跑?”他动脑想了一下没有答案,就由心来决定,于是他向那股可怕的力量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川穹看到了一片平地——从那遍布数十里的松针树干,可以知道这里原来是片原始森林。但此刻那片方圆百里的森林已经被夷为平地!满目疮痍中,匍匐着一头巨大的妖兽,也许这头妖兽曾经不可一世,但现在已经奄奄一息。

川穹有些胆怯,却仍一步步走了过去,终于看到那头妖兽头顶还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还没妖兽的头顶独角的一半高大,却给人一种山岳的压迫力,让人一见之下便不自觉地仰望。

川穹仰望着这个男人,那眼神,仿佛遇到一个熟人。

“什么家伙!”

一股气流把川穹卷了起来,卷上了妖兽的头部,跌在那个男人的脚下。

川穹跌得很狼狈,但他却不觉得尴尬,就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跌下来就爬起来,那一脸神情纯得像一个婴儿。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面对这样威武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川穹竟然没有感到害怕。他扶着妖兽的独角站稳,再次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好空旷的一块高原!虽然离得近了,那感觉却似乎更加遥远。

“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眼光接触以后,那男人的语声也柔和了下来。

“嗯……我,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也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会这样反问他,但又觉得对方这个问题十分自然。

“我叫季丹雒明!”这是一个威震四海的名字,这男人随意地说,川穹也就随意地听。“我来北海找鲲。”

“鲲?就是脚下这头东西么?”

“不是。这是我回来时遇见的一头妖兽,他想吃我,结果被我放倒了。小伙子,你到底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我已经在……在那里了!”川穹手指一指:“然后我就看见许多怪东西拼命逃跑,我想这边大概有什么危险在吧,于是就过来了。”

“明知道有危险在,为什么还跑过来?”

川穹摇了摇头。

“你说你一觉醒来就在这附近,那之前呢?”

“之前……”川穹回忆说:“在一个院子里,有我,有我妈妈,还有一个偶尔来送东西的阿姨。没有了。那里好冷,虽然没有这里冷,但夜里静得好可怕。”说道这里,他不禁缩了一缩。“在大部分时候,只有我和我妈妈。后来……嗯,我好像见到了一团雾,然后就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季丹雒明看着他,眼中并不是怜悯,川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然而却觉得被这双眼睛看着很舒服。一阵风出来,他又缩了缩身子。

“冷?”

“嗯。”

“喝口龙血吧,可以暖暖身子的。”

“龙血?哪来的龙。”

季丹雒明顿了顿脚。

“我们脚下这头东西是龙?”

“嗯。一条妖龙。”季丹雒明挟着川穹跳下独角龙的龙头,手一挥,凌空在它巨大的脖子上划开一条小小的伤口,伤口处鲜血涌出。

“来。”

川穹摇了摇头:“我怕。”

季丹雒明凑过头去,对着伤口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龙血染红了他的全身,他却毫不在乎。“过来,喝两口就不冷了!”

川穹走了过去,却没有凑过去喝龙血,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季丹雒明的头发:“都弄脏了。”

季丹雒明一怔,他没想到这个小伙子敢来摸他的头,而自己居然不生气。

“你这根头发好奇怪。和别的头发都不同。”

季丹雒明脸sè变了一变:“你说什么!”

“这不是你的头发吧。”川穹说着又抚摸了一下那根“不一样的头发”,也没注意到季丹雒明的脸sè变得很怪异,“能不能送给我?”

“你说什么!”还是这句话,但季丹雒明的脸sè已经变得非常严肃。

“怎么了?”川穹说,“这根头发,对你很重要吗?”

季丹雒明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对不起。”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仿佛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只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根头发和别的头发不一样?又为什么会要我送给你?”

“为什么?它就是和别的头发不一样啊。”

眼前这个男人仿佛呆住了,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川穹:“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一天?什么意思?”

“没有。”季丹雒明说:“这根头发,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嗯。”

“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我这根头发和别的头发有什么不同。你……是第一个。”他把头发拔了下来,却是两根:“给你。”

“这不是你朋友送给你的吗?”

“嗯。”季丹雒明道:“他送给我,就是为了让我送给人。”

“送给人?”

“是。送给一个我认为合适的人。”

“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嗯。”

川穹没有问为什么,很多事情他都不懂,只是觉得自然就没有拒绝。“那为什么是两根呢?嗯,这根是你朋友的头发,这根是你的头发……”

季丹雒明说:“将来你遇见一个觉得合适的人,就把我的这根头发送给他。”

“我觉得合适的人?就像今天你觉得我合适一样?”

“是。”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追问如何判断合适不合适,川穹却没问,只是把两根头发放到自己头上。这两根头发一粘到他的天灵,马上和他的头发混在一起。但季丹雒明却能清楚地知道这两根头发和其他头发的区别——就像川穹一眼就分辨出他“朋友”送给他的那根头发一样。

“在某一天,”川穹说:“是不是你的那个朋友也这样给你两根头发?”

“是。不过他只送给了我一根,隔了好多年,才送给我第二根头发。”

“第一根是你‘朋友的朋友’的头发?第二根则是你朋友的头发?”

“嗯。当时我们见面的时候,年纪都还很小,也许比你还小些。”

“那还有一根呢?除了你朋友的头发,不是应该还有一根你‘朋友的朋友’的头发吗?为什么我找不到它?”

“已经枯萎了。”季丹雒明说,“当我把头发里面蕴藏的功夫学完以后,那根头发就枯萎了。”

“蕴藏的功夫?啊,我明白了。”川穹手一指,龙颈伤口周围一阵扭曲,流出来的血流有一小股突然消失,却在川穹口边凭空出现,川穹微微张口,把那小股龙血吸了进去。如果像靖歆之流看到他这个“小动作”,一定惊叹不已,川穹却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原来这根头发里藏着这么多东西啊。”

“你学得真快。”季丹雒明说:“快得不可思议。”

“快吗?可我觉得我只接触了一点皮毛啊。”

季丹雒明失笑道:“当然只是一点皮毛。这根头发可是我朋友毕生智慧之所聚,普通人的话,就是花上十辈子,也未必能把其中的奥秘领悟得透彻。”

“嗯,”川穹想了想,“这么说来,你的那个朋友,也算是我的师父了。”

“不是算!他就是你师父!”季丹雒明说:“他叫藐姑shè。关于他的事情,或许那根头发里会有记载。”说着仰望着天空失神。

“藐姑shè……”川穹自言自语说:“那根头发里完全读不到这个名字。但我知道有的,只是藏得很深。可为什么连个名字都要隐藏得这么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