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隽看着有莘不破,有莘不破望着血雾。
“看什么?”桑谷隽问。
“江离应该就在里面!”有莘不破说,“不知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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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正想念江离的时候,他正看着一个影子。那是一个du li的影子,不是任何物体挡住光线后形成的黑暗形状,而仅仅是一个影子!
江离仿佛想起了什么,道:“都雄虺大人?”
“哈哈……”笑声中影子具化,现出一个男人强壮的身形来。不过江离却没有感应到他的气势。
“您藏得真好。”江离道:“可你为什么要抑制自己的气息呢?难道你在害怕雠皇大人?”
都雄虺笑道:“我现在要是现身,岂不把那个老头子吓跑了?”走近前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江离:“啧啧!小王子别来无恙!”
江离脸sè一沉,道:“都雄虺大人,您是长辈,不要乱说话!”
都雄虺道:“有莘不破的身份,想来你早就知道了!至于你自己的身世……”
江离截口道:“不管我有过什么身世,我就是江离!”
“是吗?”都雄虺道:“可是有时候记起一些事情以后,整个想法都会改变。难道你不想找回你童年的记忆?”
江离干脆闭上了眼睛。
都雄虺道:“你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江离睁开眼睛,奇怪的看着都雄虺。都雄虺笑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江离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
都雄虺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跟你说话?”
江离仿佛在回忆一些什么,道:“真奇怪,你好像和传说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血祖……不大一样。”
“哈哈……”都雄虺道:“传说!你可是祝宗人的高足啊,也许还是四大宗派这一辈传人中最高明的一个!难道你也会被那些人云亦云蒙蔽么?”
江离道:“可你一直都和我们……都和我们不是很和气啊。你还想过要杀有莘,这个你不会否认吧。”
“你错了!”都雄虺道:“我不是想过要杀有莘不破,而是一直都想杀了他,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我是大夏王朝的国师!成汤谋反,他的孙儿我自然不能放过!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
江离沉默了半晌,道:“你说得对。”
都雄虺道:“有莘不破在大镜湖底大开杀戒,你应该有看到吧?”
江离一阵黯然。都雄虺道:“虽然说他那样子杀人是有理由的,我们可以说他是为了平原、为了族人、为了天下,不得已而放手大杀!虽然他连老弱病残也不放过,但我们也可以帮他找个借口,说他是一时失控,说当时是别无选择。但是,他今天一时失控就灭掉了一个水族,如果明天他成为天下共主,嘿嘿!那时候再来一个失控或别无选择,又当如何?”
“他不会的。”
“不会?”都雄虺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江离沉默。都雄虺道:“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得比我多!你自己捂着良心说,有莘不破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么?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么?”
见江离没有回答,都雄虺继续道:“你应该很清楚,处在上位的人,并不是有一点善心就足够了!他们的一个念头,都可能牵涉着天底下成千上万人的生死荣辱!一个合格的君主并不需要充沛的情感,相反,需要的是一种能够克制自己理xing!他要清楚自己的责任,而且要有一种愿意为这责任牺牲的jing神!”他顿了一顿,道:“有莘不破愿意为了王位而牺牲他的zi you么?”
江离闭紧了自己的口。都雄虺也不再说话。
终于江离叹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都雄虺道:“我想说什么,你明白的!”
“做不到!”江离道:“无论如何,你总不能把履癸说成一个明君吧!无论传言怎么不实,夏桀做的事情都摆在那里!”
都雄虺道:“你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你知道他是你什么人么?”
“无论他是我什么人,他都不是一个好君王!”
“不错,当代夏王的政治能力比起成汤差远了。可是成汤老了。他的儿子一个死了,其他两个也身患重病,眼见活不长了。如果成汤得到了天下,他的长孙就会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你认为,莘不破会成为一个好君主?”
江离低下了头:“还不一定。”
“不一定?”都雄虺冷笑道:“我承认,这小子很有意思,假如他不是成汤的孙子,那他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和季丹雒明一样出sè的侠客!”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江离神sè的变化:“可是!他生错地方了!他不是一个平民!他一出世就注定了他要承担比山岳更重的责任!”
说到这里都雄虺又停了一停,他很懂得把握说话的节奏,他要保证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江离的脑海里:“可是,偏偏有莘不破却不想承担这种责任!一个人的xing格如果被自己不喜欢的责任压制住,ri子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他是一个平民,就算他疯掉了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是一个帝王呢?”
江离咬住嘴唇,听都雄虺继续道:“自轩辕氏至今千余年,历代英雄豪杰的事迹,想必你师父应该有跟你提过!那些昏暴的君主并不都是生来就残酷的,如果我们真的深入到他们的内心,可以发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心软一点的人甚至会觉得他们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真的可以这样吗?”
“不行。”江离低声说。
“不错!我们评价一个君王并不需要深入他的内心,不需要知道他们为什么残暴!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可是,”江离抬起了头:“履……现在那个大夏王!他会比有莘不破好么?”
“他当然不是个好君王!”都雄虺道:“可是,他已经要开始老了!而有莘不破却还很年轻。”
都雄虺的意思,江离懂。夏王履癸的暴虐属于现在,而有莘不破却属于未来。
都雄虺道:“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维护固有的这个传统。第二个是推翻这个传统,建立一个全新的威权!”都雄虺的眼睛闪烁着逼人的光芒:“可是国家的革旧立新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不说你也应该很清楚!然而如果血流成河之后发现新的政权同样残暴、甚至更加残暴,那我们还革它干什么!”都雄虺的声音由高昂转为平实:“近年夏王已经有所悔改了。如果到了夏都,你就会看见甸服确实有些气sè。而且,已经确定的继承人也很有明君的气象!但所谓积重难返,大夏毕竟乱了许多年了。要真正实现中兴需要时间。”
江离喃喃道:“中兴……”
都雄虺道:“无论如何,中兴的代价,应该会比革命小得多,而成功的可能xing则不相上下!何况,你身为太一宗的传人、申眉寿的徒孙,有责任扛起这样的重任!因为大夏之乱,太一宗要负很大的责任!”
江离心头大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