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一向很小心,唯一一次出过事是在2002年的仲夏,那天好像从一开始就事事不顺,不是属于我的日子。
当时我正在加拿大开干洗店,老公那年拿到了博士学位,到美国去做博士后了。他有了新去处,我就张罗着卖店,老话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跟着走嘛。
可这店不是说脱手就脱手的,人家要来看店,要考证,要查账,要潜伏在街角观察记录,看生意是否和你说的吻合,决定要买了还要筹钱或贷款,这都是需要时间的。
老公去了一个月后,打电话说要回来探亲,我就告诉他如果想让我接送,就得赶早晚开店前或关店后的时间。因为开店那一阵,来看店买店的人像走马灯一样,不是请的工人能招架的。
于是他就买了早晨五点半到达底特律的机票,这样一个多小时开回家,正好七点钟开店门。
在他要回来的前一天晚上的九点多钟,马上就要打烊了,门铃突然响了,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套黑西服。我出来一看是镇上的警察局局长,他的警服每周都送来洗,所以彼此很熟悉,像老朋友一样。
打过招呼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讲,第二天有个葬礼要参加,刚刚发现西服领子上有个油斑,问我能不能连夜给干洗出来,明天一早来取。
要放在平时,帮他这个忙不算什么,可第二天一大早四点多钟我得去接机,看着他那恳求的脸,想着几年来人家那么照顾我的生意,我强颜欢笑地把活收下了。随后就忙乎上了,等到一切都收拾利索,已接近半夜,赶紧躺下睡觉。
谁知到了下半夜,三岁多的女儿做了噩梦,大哭起来,就赶紧爬起来哄女儿,直到她重新入睡为止。
这时候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动身了,我也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觉,冲了一大杯热腾腾的咖啡,就上路了。
开了近四十分钟,到了美加之间的大桥边。加拿大的温莎市和美国的底特律只有一河之隔,由一座桥和一条隧道相连,不管是桥还是隧道都是收费的,两国的海关分别设在各自的一端。
到了收费口,我欲哭无泪地发现钱包里竟然一分钱都没有,不仅没有毛票,连硬币都踪影全无。
要知道加元的两元钱都是硬币,过桥费就是区区两元钱!
一定是我那宝贝女儿干的好事,她最喜欢玩我的钱包了。我掉转车头,开始满大街转悠找银行,希望能从提款机提出点钱来。黑灯瞎火的,地方又不熟,我的车转来转去就跟那无头苍蝇一样。
眼看接机的时间就要到了,我把车停在道边,让自己昏沉沉的脑袋静一静,想想有什么别的办法。眼睛瞟到车里收音机下面放杯子的那个地方,眼前一亮。我有把找的零钱随手放在那个洞洞里的习惯,一把拉开,真的有大大小小的硬币躺在那儿!
数一数,2元零2分!上帝没有抛弃我!心花怒放过桥去也。
这一折腾就有点晚了,在高速上我开得明显比平时快,下了高速,就是进机场的路,只见前面一排七八条路,空中一排大牌子挂在那儿,分别写着哪条路是上机的,哪条路是接机的,哪条路是进停车场的,哪条路是国际航班的……
我脚底油门未松,眼睛盯在牌子上,想看明白应该选哪条路,却没发现前面除了牌子还有红绿灯。等发现前面的车子已停下来了,刺眼的红灯在瞪着自己时,我一个激灵一脚把刹车踩到底,晚了——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我的车结结实实撞到了前面的车上。
绿灯一来,前车就打灯靠边停了,我也赶紧跟过去停在后面。前车下来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长得像南美人的样子,我没顾得上看自己的车一眼,赶紧和他一起检查他的车,是辆半旧的车,后面的保险杠被撞了巴掌长的一个瘪。
问他有没有受伤,他耸耸肩说没什么感觉。然后我们两人就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那儿,瞪了一会,我只得开口问:“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又耸耸肩说:“叫警察?”我说:“那好吧。”
怎么叫?当时我没有手机,他也没有,我们两人盯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谁也没主意怎么通知警察来,你总不能随便拦下一辆车,问人家有没有电话帮着叫警察吧,又不是有人等着要急救。
大概是因为撞车了,吓了一跳,所以脑子都有点木。实际上这样的小事故互相交换驾照和保险公司的资料,回头他找我的保险公司要修车钱就行了。
我是第一次遇上,偏偏对方也不懂。
慢慢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想着老公还在等着我去接,七点钟一定要赶回去,因为有人急着取衣服,我就对他说,你看你的车撞得并不厉害,这个瘪你回去拿锤子从里面往外敲敲就会恢复原状,我们现在就走吧。
他摇摇头说:“哪有那么简单,要送修车场的。”
我立即掏钱包想给他点钱作为补偿,猛然想起身上一共只剩下现金——两分钱。在心里叹口气,只好又回来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劝他:“你是不是来接人的?我要接的人已经到了,你的呢?要不你还是回去自己敲敲吧,这个时候谁都耗不起啊!”
他看了看表,也有点着急的样子,想了想,就真的跳上车走了!
我也赶紧启动车,等警察的工夫都差不多要把大牌子背下来了,所以很顺利就找到了接机的地方。老公已经在等,上前来绕着车走了一圈,第一句话就问:“你撞车了?”
我惊奇地想他怎么刚离家一个月就有神通了,能掐会算?
他说用不着神通,老远就看到车是独眼龙,近前看,前盖鼓起一块,那侧车灯已经碎了。
我竟然都不知道。一面往回开一面破罐子破摔地想:管它呢,今天这么不顺,我的人没事,车也还能开,已经万幸了。
回家后发现前盖已经变形得打不开了,送到修车厂整形,换灯,重新喷漆花了两千美元。
账单一来我就在电话里跟老公讲,你回来一趟的费用太大了,以后要少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