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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省新一轮的干部挂职工作正式启动了。
挂职,顾名思义,就是干部在不改变行政关系的前提下,委以具体的职务到另外地方,培养锻炼的一种临时性任职行为。挂职又分为两种,一种是下挂。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一般意义上的挂职。还有一种比较少见,但也实施过的挂职,叫上挂。就是基层的干部上挂到上级机关,这里面的意思更多的是学习。
省里这次的挂职当然是下挂了。既是下挂,这里面的名堂就很多。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一种经常性工作。挂职的奥秘在于它往往能关系到挂职者的将来升迁。这些年,仅仅靠在机关上呆着来提拔,难度越来越大。特别是一些到了处级这个坎上的干部,再想上就更难了。处干们的年龄都在四十来岁边上,一长溜的,排得让人绝望。要从这条长龙中,挤出来,爬到副厅,可谓是难上加难。
挂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成了一条奇妙的通道。
早先年,干部一听说要下去挂职,总是抱怨。而这几年来,江南省委宣传部的处干们,为了下去挂职,想尽了法子,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旦下去了,干个两年,回来不是提成实职副厅,也多少能解决一个副厅级巡视员。一辈子泡在行政的河水里,谁不指望能再升一级?到老了,还是个处干,在别的不知情的人的眼里,也许了不得了。可是对于一些知情的人来说,就很让人不太瞧得起了。这就比如在县一级。一辈子再怎么着也得混个科干。不是你非得要当个什么,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更多的时候,人还不是为着面子在活?大家吃饭的桌子上,不自觉地总是按官位大小来坐。老资格的科员,也难以坐到年轻资格的科长上面。不是不能坐,而是你一坐,心里就不自在,人家看着也不自在。何必呢?
宣传部的处长们,到下面县里,个个人模人样,威风得狠。可是一回到部里,三十几个正处,还不包括享受正处待遇的一干人马,齐扎扎地往机关里一摆,威风早没了。再看上面,部长,副部长,巡视员,副巡视员,加起来又是二十多个。处干还能算上什么?随便走到那个办公室,一瞥办公桌上的牌子,不是副处就是正处。用句玩笑话说:部里司长,省里处长,县里科长,乡里村长,村里组长,大长小长,级别一样。
一个干部,在机关蹲久了,说他不想名不想利,那是不现实的。好马还得看你跑多少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还不是好士兵呢?
既然都想再上一步,都想再当个更大点的官,都想更好地为人民服务,那么,处干们向往厅级,也是理所当然了。可是,“现在是没有位子啊,大家都是好干部,我也想大家都能上哪。可是……”分管干部的王化成副部长总是这样感叹。
感叹归感叹,工作归工作。江南省委宣传部的工作是有口皆碑的。省委领导就多次表扬说:宣传部真正地取到了党委的主阵地和喉舌作用。宣传部长欧阳杰,听说很快就要提拔到别的地方去了。这多少也让宣传部的干部们感到心里快乐。一个部门,主要领导的后续任用,很大程度上能体现上级对这个部门工作的态度。主要领导被提拔了,就是说明了他所领导的部门工作上去了,得到了首肯;反之,则是一种无言的批评了。既是批评,也就不怎么光彩。连同下面干部的作用,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
宣传部目前正是大好的时候,欧阳杰部长很受省委书记叶孟明的器重,也得到了中央的关注。这样的时刻,欧阳在省委常委中的说话份量,也在不断地上升。这次省里新一轮干部下派,本来组织部只给了宣传部一个额。组织部对宣传部这一块,一直有一些压制。从上到下,组织部都感到自己因为管人事,就必得在宣传部之上。可是,江南省委组织部最近这一两年却不行了。原因是组织部长秋明平出事了。组织部里另外有七个厅、处级干部,一并被双规了。新部长倪少平,是从外省调来的。情况还不是太熟,说话也还是相当谨慎的阶段。因此,欧阳杰部长一说,就赶紧补了个额。两个,对于宣传部来说,这些年也是没有过的事了。这里面的潜意思是,宣传部一次性地获得了两个很快能被提拔为副厅级的名额。这多难啊!
全省新一轮下派干部工作会议已经开过了,王化成副部长参加了会议。回来后,很快向欧阳杰作了汇报。欧阳部长听完后,略微沉思了会,说:“还是按照正常程序来办吧,先开会传达,然后自愿报名。”
“这样……”王化成皱了皱眉,他是有些担心。这样一来,如果一点倾向性意见不拿,到最后可能竞争就很激烈,很难把工作做好,“我看,部长,是不是先开个部务会……”
“这个就不必了吧。这次有两个额,我看还是先让大家报名吧。然后看情况再说。”欧阳杰说着拿起了手边上的文件。
王化成也不好再说,他出了门。走廊上的温度比房间里面低多了。正是十一月份。今年的秋天天气格外的凉。一直下雨,秋雨连绵,就有些阴冷。
刚到自己的办公室,王化成就看见办公室主任简又然正站在桌子边上。见王化成进来,简又然笑笑说:“我正等王部长呢。这是要您尽快签发的几个文件。另外,,您出差的飞机票也送来了。是后天下午的,部里组织处的高处长陪您一道。”
高处长叫高萍,是个年轻的副处长。才三十多一点,一直没有结婚。人长得也好,很灵活,王化成副部长也很喜欢。简又然特地把她的名字点出来了。
王化成含糊地笑了下,把一摞子文件递给简又然,“明天上午召开部里职工会,主要是下派挂职的事。你安排下。”
“好的”,简又然答着,又问:“挂职?听说我们部里有两个额。我想……”
“你也想下去?”
“这个……在部里也呆了十几年了,下去锻炼锻炼也是有必要的。”
“好啊,好啊,小简哪,你今年才四十不到吧?”
“正好四十,也不小了。”
“还早,还早啊。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简又然笑了笑,说还请王部长多关照,然后就出去了。临走时还顺便关上了门,王化成把刚送来的几份文件看了看,关于年底三下乡的。这事每年都得做,每年都得发文,他随便看了看,改了几个字,就签发了。另一封是是关于召开省作协大会的。王化成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些作家们对文字讲究得狠,你审稿时不把好关,弄得不好就掉进了他们的套子里。这是王化成不愿意的,虽然在部里联系文联这一块,但真正文联的工作,是由文联党组负责的。他也只是个把月问一两次而已。现在,改革开放了,只要不反党,管他作家们做甚?
正想着,简又然又推门进来了。
“王部长,会议的事安排好了。听说这次是两个?”
“是啊,欧阳部长向组织部争取了一个。这么多的干部等着,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啊!是吧。”
“当然是。”
简又然处长走近了过来,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王化成抬头问。
“啊,是我的一个同学从东北带过来的土参。晓苗说,一定要给您带一点。这不,带来好几天了,一直忘记,刚才想起。这可是真正的野参。”简又然说着,将盒子打开来,一株人形的小参,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参呈黄色。王化成看电视上介绍,这是野参的一个最基本的特点。
“这可不好,小简啊!那,就谢谢小苗吧,带个信,让她有空到静子家去玩。”静子是王化成的女儿,与简又然的妻子小苗是大学同学。
简又然笑道:“一定跟她说,一定。”说着将盒子盖上,又顺手将盒子放到了王化成办公桌旁边的小地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