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以后,中国的政局发生了变化。日本帝国主义趁着欧洲大战的机会出兵山东,并向袁世凯政府提出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件。袁世凯为了换取日本对他称帝的支持而接受了这些条件,秘密地签了字。1915年底袁世凯玩弄公民投票,强奸民意,公然称帝,结果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他逐步地往上爬的时候,反对他的各种社会力量也在逐步地集合起来。1915年12月25日云南护国军首先起义,各地纷纷响应,袁世凯的皇冠不久就滚落在尘埃里。1916年6月6日,这个窃国大盗在全国人民的反对声中活活地气死了。
袁世凯统治垮台,对我的通缉令自然失效。随后,南北和议达成,蔡元培被任命为北京大学校长,我就和蔡元培一起从法国回国,1917年2月我到达北京。我到北京有一个任务,因为欧洲大战开始以后,法国人力不足,需要大招华工,袁世凯政府和法国订立了一个关于招募华工的条约,内容对中国工人非常不利,经手人梁士诒从中捞了很多钱,根本不顾工人的利益。这时候我们已在法国组织了华法教育会,主持人有蔡元培和我,目的是要在法国的大批华工中进行教育,并希望国内贫苦学生能出来留学,还组织了勤工俭学会。由于袁世凯政府与法国所订的条约对工人很不利,我们出来力争,费了很大周折,与法国改订条约。规定中国工人和法国工人同工同酬,总算为工人们争回了一些权利。我就携带这个条约草案回国,要求北京政府批准。
回到北京一看,中国的政治赠势还象从前一样。袁世凯虽然死了,但是北洋军阀继承了袁氏的衣钵,并分化成大大小小的派系,展开了争权夺利的斗争。政府中贪污腐败风气,依然如故。华工新约送到外交部,足足等了四个月还没有批准的信息。
有一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访问我,他问我:“听说你带回一个招募华工赴法的条约,批准了没有?”我说:“还没有批准。”接着我详细地给他解释了这个条约比前一个条约要好的多。他说:“你没有在北京住过吗?你是学生吗?真是迂夫子!这里的事,非钱不行。如果有钱,再坏的条约也能批准。如果没有钱,再好的条约也批不准。你这种事至少可以赚几百万,你就是拿—二百万出来也不算什么?”我说:“我们就是为了反对赚工人的血汗钱,才辛辛苦苦争回了一些权利。我们没有钱,不但不愿拿钱去运动,就是人家拿钱来运动我也不行!”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大吵起来。他临走时说:“你执拗得很,让你看看吧!”事后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北京政府外交部的一位科长派来的。在军阀官僚统治下,什么好事也办不成,不铲除军阀统治和官僚制度,中国决无得救的希望,这是对我的一次严重教训,我立志要和恶势力斗一斗。当时我没有任何其他办法,还幻想通过个人关系去说服外交部长伍廷芳。我想:伍廷芳是一个同盟会员,总不会和贪污官僚一样。他身为外交部长,是会有批准条约的权力的。哪里知道:官僚机构,重重叠叠,相互牵制,伍廷芳虽然答应批准条约,可是外交部内上上下下的官僚们都想捞一点油水,仍旧拖延不动,事情就这样拖下去,没有得到结果。
我这时一面在交涉条约的事情,一面又进行第二个任务,就是办留法勤工俭学,设立了一个留法预备学校,同时又给四川同事去信请他们成立留法勤工俭学分会。1918年留法勤工俭学的消息传到了湖南。于是四川、湖南等地掀起了留法勤工俭学的**。我们希望在这个动乱的环境中能够培养出一些人才。但是目睹国内的混乱和腐败,眼前一片黑暗,仍不知出路何在?
不久又证明,在军阀统治下,连教育工作也不会让你安定地做下去。这时北洋军阀正在进行争权夺利的斗争,总统黎元洪和国会议员站在一边,背后有美帝国主义的支持;国务总理段祺瑞和大多数省份的督军站在另一边,背后有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他们之间围绕着对德宣战问题,勾心斗角。段祺瑞嗾使督军团包围国会,胁迫黎元洪一定要通过对德参战案,以便借此机会,大借外债,扩充实力;黎元洪为了对抗段祺瑞,勾引顽固派张勋进京。其实张勋和段祺瑞暗中也有勾搭。1917年6月张勋进了北京,演了一出“宣统复辟”的丑剧。当时,北京城内,兵荒马乱,到处抢掠捉人,凡是与辛亥革命準有点关系的人都纷纷避难出京,我也只得暂时放下教育工作,避往天津。随后段祺瑞又玩弄手段,以“恢复共和”为名,赶走张勋,独揽政权。辛亥革命所遗留下来的“民元约法”被军阀完全撕毁了。南方为了“护法”,在孙中山先生领导下,成立了军政府,于是出现了南北两个政府对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