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读者,我想对你说一些事情。既然你是我的读者,我也不再是一个旅行者,我就不再讲千里之外的人们,我还是说说你我身边的事吧。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说什么恭维话了,直接说出我的观点。
让我们想想,我们每天都是怎么度过的?
这是个充满交易的世界,忙碌不停。几乎每晚,我都会被机车的隆隆声吵醒,机车的隆隆声扰乱了我的清梦,让我永无安息的日子。人们好好休息一次,成为无上荣幸的事。人们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工作。我都很难买到一本空白本子,以写下我的思想了,它们全被美元和美分占领。一个爱尔兰人看见我在地里发了一分钟的呆,就认为我是在计算工资。倘若一个人在婴儿时被扔出窗外,因此一生跛足,或是被印第安人吓得魂飞魄散,那么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丧失了打拼事业的能力。我以为,没有什么,相比犯罪,永无休止的工作更与诗歌、哲学,以及生活背道而驰。
在我们小镇的郊区,有一个粗俗暴躁、只知道揽财的人,他打算在山下沿着牧场的边缘建起一圈围墙。这个念头促使他去作恶,他希望我能花三个星期陪他挖地基。这样做,他也许能得到更多的钱,去支付膳宿费并且留给子孙后代。如果我帮了他,大多数人会称赞我勤快,但如果我做某些赚钱虽少但真正有意义的劳动,他们就视我为懒汉。不过,我不想受这没意义的劳动的束缚,也不需要得到来自工作,或者来自政府企业的赞扬。我不想为了愉悦他们,而失去了自己的快乐。还有,我不想只待在一个学校,我宁愿在不同的学校受教育。
如果一个人因为喜欢山林而每天在那里散步,他就会被人指责为懒汉。但如果他作为一个投机商在砍伐森林、剥光土地这种事上度过一天,他就会被称赞勤劳上进。似乎城镇并不需要森林,所以不在乎砍掉它。
如果有人雇你做这种事:把石块从墙内扔到墙外,再从墙外扔回来,以此获得工资,那么大多数人感到受了侮辱。但确实,很多人在受雇时都难得到尊敬了。比如:在一个夏日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我看到一个邻居走在他的牲口旁,它们正慢慢地拉动车轴底下转动的笨重凿石。周围笼罩着一种工业的气氛。一天的工作开始了,他的额头渗出汗珠,嘴里咒骂着所有游手好闲的懒鬼,拍拍并排走的牛的肩膀,半转过身,称赞手中仁慈的皮鞭,在他手里,这些鞭子物尽其用。
我想,这就是美国国会要保护的劳动:诚实、辛勤,诚实如白昼之长,这使面包香甜,使社会保持和谐,所有人都相互敬重,乐于奉献,只需要这一支圣队去做必要而烦人的工作。而我感到有些羞耻——因为我从窗里看着这一切,并没出去做这些工作。一天结束了,晚上,我经过另一个邻居的院子,他有很多仆人,他随意挥霍金钱。他并没有为普通股做什么贡献,在那儿我看到了早上的石头,它躺在一个古怪建筑的旁边,装饰着蒂莫西·德克斯特勋爵的房屋。在我看来,赶畜人的劳动瞬间失去了尊严。我以为,发光的太阳比他更辛苦。或许说,他的雇主已经跑了,欠了镇里好多账,在衡平法院传唤之后,已经移居别处,在那里又成了一个艺人赞助商。
获取金钱的方法,几乎都会让人堕落。不择手段地赚钱,只会让人活得空虚甚至更糟糕。如果一个员工,除了工资以外,什么也得不到,那他就是被骗了,他自己也在自欺欺人。倘若你想以作家或演讲家的名义赚钱,那么,你必须先使自己受欢迎,而这是**裸的堕落。社会上那些乐意支付给你工资的服务,其实是最不愿提供报酬的职业。你得到的报酬总是比别人少。这个国家,已不再明智地奖励天才了。即使是桂冠诗人,也不愿去参加皇室的活动。必须先贿赂他一大桶酒,也许另一个诗人也得从他的缪斯身边召来,去测量那个超大号的酒桶。
说到我的工作,纵使我用最大的热情去测量,我的雇主也不会满意,他们反而会说我的工作劣质粗糙,还不够好。当我发现另外一种不同的测量方法时,那些雇主就纷纷问我,哪种方法可让他们得到最多的土地,而并不问我哪种方法是最正确的。我曾经发明了一种测量堆积木的规则,想把它引进到波士顿,但那里的测量员告诉我,那些卖家并不想精确地测量木头。
劳动者的目标,不该只是为了活着,或是为得到一份“好差事”,而是如何出色地完成某项工作。从金钱的角度讲,这也会使城镇合理地支付劳动报酬,让人们就觉得,单就生计方面讲,他们不是在向低处走,而是走向更科学,甚至更道德的发展方向。不要雇佣那些只为了钱而为你工作的人,而应该雇佣那些真正热爱这份工作的人。
但值得注意的是,很少有人被这样雇佣,有点思想的人,用一点钱,或是名利,就足以把他们买下,使他们从当下的追求中坠落。我看过给年轻人拍的广告,似乎只有青春活力是年轻人的资本。我还惊讶,有人居然很有信心地邀请我去他那里工作,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事业有成,好像在他看来,在此之前我什么都没做,到现在为止,我的生活已经彻底失败一样。这是对我有质疑的讨好啊。就好像他在乘风破浪没有阻力地穿越大洋的途中,遇见我,极力让我和他一起走。如果我答应了,你认为那些承销商会怎么说?不,在这段航程中,我不是没有工作。老实说,当我还是个小男孩,在我家乡的港口闲逛时,就看到过招聘熟练水手的广告,一到可以当船员的年龄,我就来了。
在社会上,没有一件贿赂可以**那些有智慧的人。你可以筹集足够的钱在山上开凿隧道,但你永远筹不到足够的钱,去雇佣一个专注于自己事业的人。有能力有价值的人,会做他自己能做的事情,无论有无回报;无能的人将他们的低能贡献给买家,并满怀期望能坐到办公室。可以想见,他们必定会失望。
也许,我比一般人更在乎自己的自由。我以为,自己和社会的关系微弱而短暂。那些足以维持我生计,让我感到对别人有价值的简单而轻微的劳动,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也是我的一种乐趣。并没人提醒我,那些劳动是必须要做的。到目前为止,我很成功。但是我可预见,如果我的欲望增加,满足欲望的劳动将会变成苦差事。如果我把自己的上午和下午全都出卖给社会,像大多数人那样,我敢肯定我活着就没什么意义。我坚信,我一定不会将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出卖给眼前的蝇头小利。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一个人可以既勤劳也不浪费时间。没有比在养家糊口上浪费生命的大部分时间更愚蠢的事了。所有伟大的企业家都很自立。比如,诗人以诗歌养活自己,就像一台蒸汽滑行机,要用自己生产的木屑填充锅炉一样。你必须用爱而活。但正如商人所说,100次中会有98次失败,以此为标准,人们的生活多是失败的,破产也在意料之中。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只是为了当财产继承人,那么他还不如不出生。慈善机构和政府养老金的支持,使你能继续活着,说到底,也只是靠救济院生活罢了。周日,贫穷的债务人来到教堂,算算口袋里的钱,一定会发现自己又入不敷出了。尤其是在天主教堂里,他们走进衡平法院,做一个深刻的忏悔,放下所有包袱,想着东山再起。人们总是只仰面朝天,嘴里谈论着失败,却从来不想着努力爬起来。
人们为自己的生活制定了不同层次的要求,大体有这两种:一种是满足于取得和别人同一层次的成功,但这种成就往往会被迎面而来的挫折击败;另一种是无论生活有多少低潮和失败,都会不断提高自己的目标,即便他的目标是异想天开。当然,我选择成为后者,虽然东方人说:“伟大永远不会垂青于那些不求上进的人,眼高手低的人总处于贫穷当中。”
需要指出,说到谋生时,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怎样谋生,不仅是诚实光荣的事,而且是独具魅力的事。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活着了。也许有人认为,通过阅读名著,某个问题就不必一个人苦思冥想了。人们是否讨厌说出自己的经历?金钱教给我们的珍贵一课,就是:我们总是倾向于全盘忽略。关于谋生的手段,我很惊奇,各阶层的人都在思考这件事,甚至那些所谓的改革家,无论继承、赚取,还是抢劫。我认为,在这方面,社会什么也没为我们做,至少它没有做他能做的事。
这个标题的明智在于,在大多数情况下会被误用。倘若一个人不知道如何比他人过得更好,他怎么成为一个明智的人?倘若他只是更奸诈狡猾呢?一份蹬车轮的工作,智慧还有用吗?或者说,智慧只是在以自己为榜样,教大家怎样成功?有没有这样一种东西,它像智慧但不适用于人们的生活,她只是磨碎最强逻辑的磨坊主?就像问柏拉图,他是否比同时代的人过得更好更成功,因为他的姑姑在遗嘱里提到了他?多数人谋生的方法是:活着。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是对生命真谛的逃避。主要因为是他们不知道人生的真谛,部分原因是他们不想知道得更合理些。
比如,加州的淘金热,不仅商人,连那些和淘金有关的哲学家和先知们,也持此态度,从而反映出人类最大的耻辱。这么多人,都想靠碰运气生存,以此来获得命令倒霉蛋劳动的地位,而无需对社会有任何贡献。这就是企业。没有比不道德的交易,更让人产生吃惊的发展了,而这恰恰是谋生所用的惯用伎俩。这种人的哲学、诗歌和信仰,连尘菌上的尘土都不值。那些靠寄生、煽动国家生存的贪婪者们,最终会为自己的行径感到羞愧。如果我动动手指,就能调遣世界上的所有财富,我不会为此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甚至穆罕默德也知道,上帝不是随便创造世界的。上帝就像一位有钱的绅士,洒下一把钱,就是为了看看人类怎么抢夺它们。这是怎样的一个时代啊,多么讽刺,就在我们的制度下产生的,它的结论是:人类将会在树上自缢而死。
《圣经》上的戒律,就教会了我们这个吗?人类最新最伟大的发明,就只是一个改良的粪耙吗?这就是东方人和西方人相会的陆地吗?上帝是这样管理我们,为了谋生,就去挖从未种植过的土地,以此谋生吗?而且,他为此还可能奖励我们金子吗?
上帝赐给正直的人一个证书,使之有权得到食物和衣服。但邪恶的人,在上帝的金库中发现了同一个摹本,于是顺手牵羊,像正直的人那样,得到了食物和衣服,于是产生了这个世界最庞大的伪造系统。因为对黄金的渴望,人类已经遭受了多少痛苦?我知道,金子的延展性很强,但比不上智慧的弹性;一粒金子能给物体镀上一层漂亮的表皮,但它不如智慧带给人的光辉。
山谷里的淘金者,多得像旧金山酒吧里的赌徒。摇晃泥土和掷筛子,有什么不同吗?如果你赢了,社会就失败了。无论有什么支票和报酬,淘金者都是诚实的劳动者的敌人。你告诉我,努力工作但得到黄金还远远不够。魔王努力工作也是如此。违规者的道路,在很多方面也许很艰难。去矿山的谦卑观察者看了说:淘金和中彩票其实性质一样,以此得到的黄金,和通过诚实劳动得到的工资不一样。但实际上他已忘记自己看到的东西了——他只看到事实,但没看到本质,而且那里有交易产生了。他以为只是买了一张能验证另一张彩票的票,事实没那么简单。
一天下午,看完休伊特在澳大利亚淘金的描述后,一晚上,我的脑海浮现无数的山谷,溪流侵蚀着污秽的棱角,这些山谷深达10英尺到100英尺,宽则6英尺,窄的可以进行挖掘,部分地方有水。这就是人们狂热奔去试探命运的地方。不确定在什么地点破土动工,但金子就在帐篷底下。有时在找到矿脉之前,要挖160英尺,或许离开一英尺就会错过。在财富的渴望下,人们变成了恶魔,不顾他人的利益。整个山谷,30英里内,瞬间充满矿工,成千上万……他们站在水里,身上沾满污泥和黏土,日夜工作,然后在寒冷和疾病中死去。读完这些,我不觉思考自己这令人不满的生活——别人做什么,我也跟着做什么。当矿区的景象浮现在眼前时,我问自己:为什么不想每天也淘一些金子?它是成色最好的微粒。为什么我不把竖井打到金子上,在矿山工作。巴拉腊特和本迪戈在等着你不管怎样,也许我可以开拓出一条道路,虽然这条道路孤独、狭窄而曲折,但在这里,爱和尊严与我相伴而行。
人们匆匆赶到加利福尼亚和澳大利亚,好像那里发现了真正的金子,但是南辕北辙,真正有金子的地方,不在那里。他们探矿的方向,和应该去的正确的方向,越来越远。当他们还在想:自己是最成功的人时,他们已经成了最不幸的那个人。我们国家的土壤里,没有金子吗?从金山而来的溪流,不流经我们的山谷吗?说来奇怪,如果一个矿工偷偷溜走,深入我们周围未曾探寻的荒野,去探测真正的金子,他没有别人紧随其后并努力拖垮他的危险。甚至,他会声称要挖掘整个山谷,包括开垦和未开垦的土地,他一生会很安宁,因为没有人和他争论。人们不关注他的淘金槽。而他,不局限于自己宣布的那12平方尺的地方,如巴拉腊特,而是去任何可能有金矿的地方,在他的淘金槽里,把全世界清洗一遍。
那个住在澳大利亚本迪戈矿区,发现那块28磅重、成色很好的天然黄金的人,被休伊特如此描述:“他很快就开始酗酒,有了一匹马,到处骑着,到处狂奔。遇到人时,他就会高声呼喊,问人家是否认识他,然后亲切地告诉人家,他就是那个‘发现金块血腥的坏蛋’。最后,他以全速向一棵树奔去,差点把脑浆撞了出来。”但我想,这个倒不算危险,其实他的头,早已经撞上金块而脑浆迸裂了。休伊特又写道:“他真是一个无药可救、被毁了的人”。但这种人,却代表了一个阶级,他们都是急迫的人。听听他们挖掘地的名字:“蠢驴公寓”、“羊头沟”、“凶手酒吧”,等等,这些名字里,难道没有讽刺意味吗?让他们带上他们非法所得的财富,去他们想要去的地方吧!我想,那里不是“蠢驴公寓”,就是“凶手酒吧”。
我们的最后资源,是巴拿马地峡抢劫的墓地。一个还在发展初期的企业,根据最近的账目,一个议案已经通过了新格拉纳达立法机构的二读,用以调节采矿业,《论坛报》的一名通讯记者写道:“在旱季,当天气允许适度勘探时,其他矿藏丰富的‘墓地’也会被发现。”对于移民,他说:“12月之前禁止前来,地峡航线优先于博卡·德尔·托罗航线。禁止携带无用的行李,禁止携带累赘的帐篷,带一条必要的好毛毯。必须带一把材质好的鹤嘴锄、铲子和斧子。”《宝德指南》中已列出建议,用斜体和小写字母写下最后的总结:“如果你在家里是一把好手,那就留在那儿吧。”即“如果你在家里靠盗墓生活得很好,就留在那儿吧。”
但为何要把去加利福尼亚作为正文呢?因为她是新英格兰之子,是自己的学校和教堂培育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