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赵家骧勉为其难(1 / 1)

赵家骧的真正出大名,是他的阵亡。

1958年8月23日下午开始的金门炮战,解放军炮火突如雨下,在第一时间打死三位将官,他们分别是赵家骧、吉星文、章杰。当时在水上餐厅用餐的国防部长俞大维、金防部司令胡琏侥幸得脱。

赵家骧此时是胡琏的副手,即金门防卫司令部副司令官兼参谋长。

赵氏东北讲武堂出身,但拐个弯也算得上是黄埔系。抗战前一年进陆大将官班,为十四期毕业生。他的情况和舒适存有类同之处,都是讲武堂出身而非黄埔“本科”。但后来都在陆大进修,也算“专升本”,而结缘黄埔。

他几乎可以说是以参谋起家,而以参谋终其身的专业幕僚。34岁在昆明主持中美参谋训练班事务,被视为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抗战胜利后,赵家骧协助杜聿明收拾滇局,武力解决云南龙云,策划周详,获中枢嘉许器重。内战爆发,赵家骧调任东北剿总参谋长,厄于大势,不见起色。

赵家骧以为陈诚在东北被当头一棒打昏了头,因此欲惩戒廖耀湘。稍后卫立煌到了东北,以河流未解冻,辎重难以通过为由,龟缩沈阳,被蒋介石怒责,因此有一种意见说:“赵家骧以及廖耀湘等人反而同意卫立煌的意见,并由赵家骧领头飞往南京,向蒋面陈利害得失,终于暂将蒋说服。一个多月以后,赵家骧又以剿总参谋长的身份向蒋请示机宜,但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发生了各将领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矛盾,难以形成妥善的作战计划。”这个解释大体是不错的,但未能和全盘的前因后果连贯成一体。因为早在熊式辉进入东北,颓势就开始生成了。他将三省改为九省,贻误接收时机,盖日本投降时,东北即陷于无政府状态,熊式辉却未能适时把握契机,利用原有之地方机构执行命令维持地方治安。

东北可以说是赵家骧等幕僚群体的滑铁卢。东北局势的恶化,参谋处于其间无能为力。大员之间矛盾重重,陈诚与熊式辉不合,陈诚和杜聿明也有隔阂,孙立人又跟杜聿明积怨甚深。再往后卫立煌接手,局势已至沉疴不起。战略方面,宜忍耐时轻躁妄动,休战期间未能追亡逐北,反将精锐部队分散戍守与收复之县市,致使兵力分散,所谓“守者千里,攻者一点”,遂被各个击破。且各将领或贪骛外事,或专尚宣传,或追求享受,或兼营商业。其尤恶劣者,则吃空额之风十分盛行,军队不能核实发饷,弊窦丛生。当时东北国军号称50万,实则不足30万。在此情形下,部队锐气一挫,即由主动变为被动,终致江河日下,不可收拾。

以指挥责任言,指挥部对作战兵团之命令,只能授予任务及兵力,最多再指示行动方略,至于如何部署行动以达成任务,乃前方指挥官之事。但是远离前线的高层却往往越俎代庖,详为规定;退却时偏叫顶住,遇敌时又不许并力以赴,限制前方指挥官作适应机宜之处置,如此盲目死硬之干预,实足以致部队于死命。

罗泽闿作为青年将领任国防部第三厅厅长,为重要作战幕僚。1947年春,他曾代表蒋介石飞到东北去和卫立煌进行协商,但是卫不同意他拟订的计划。到了1948年9月的时候,东北和淮海两大战区都已进入胶着的状况,蒋介石在北平召开会议,就当时形势作了评估,杜聿明认为事实绝不像他讲的那样乐观,所以就没有捧场的表示,也没吭声。当时罗泽闿在座,看到杜氏的这种表现就对他狠狠瞪了一眼,站起来走开了。稍后,在关于保卫沈阳和收复锦州的问题上,卫、杜等的态度却倾向于保守,这时蒋介石又再度飞往沈阳,召集他们开会,就由赵家骧摊开地图作详细作战态势汇报,因为态度保守,蒋介石非常愤怒地说:“我的空军优势、炮军优势为什么不能打?”又问:“罗参军看怎么样?”罗泽闿马上说:“委员长的看法是对的,我们空军、炮军都占优势,可以南北夹击,一举收复锦州。”蒋先生听到合乎他的意愿的主张,脸上泛起了一点笑容,又问杜聿明的看法,杜说:“我同意赵(家骧)的判断,目前敌我的力量悬殊,还是以守为好。”

幕僚困境无法发挥

辽沈战役国军呈颓势,而山东泰安、济南先后失陷,威迫南京。范汉杰、曾泽生、郑洞国、廖耀湘、王耀武、侯镜如,或被俘或起义。

有人批他们贪生怕死。

但从前他们不是这样的。暮气的深沉,由时间的积累而养成,人事的错杂牵扯,部队的倒戈、军情的外泄,解放军心战的渗透,谍报的失着……都是强劲的掣肘。

当山东地区的均势被打破,待守在济南、临沂、泰安这些据点上,到了胶济路、津浦路给解放军切断,国军便坐以待毙了。这样的被动挨打,和东北的被各个击破是一样的情形。

幕僚难以成事,难道他们蠢到了永远学不会对方的战略?难道不能有所反思,进而设计出较为合理的抵抗策略吗?大概也不尽然,盖以攻守之势异也。部队叱咤风云的指挥者无能为力,则在这时,幕僚的设计,也就大打折扣了。

到了1947年的时候,国、共两军的军力已呈拉平之势,蒋介石犹冀望于优势武器,“那一年,往来驰骋于陇海路上的第五军,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对手几乎躲避着它,碰也不碰,杜、邱的骄纵气势,就是这么养成的”。(曹聚仁《采访外记》,379页)

如果说曹聚仁所见还只是表面现象,则石觉的感慨就直指高级幕僚的失职。他以为,如按照关麟征的战略,进入东北后,不急于争城夺地,而是在:打击有生力量“上做文章,何致有今日之无可挽回的局面;其后局势恶化时,若能忍一时之痛,照后一种所谈的,依然不失为当机立断的明智之策,即先求稳定局势,整顿补充,恢复战力,再策后图。可惜战地高级指挥阶层未作此谋,不顾实际,见近不见远,计小不计大,终致江河日下,演成不可收拾之局面!

百里奚在虞不能救虞之亡,在秦,秦因之而霸,幕僚所处环境很有关系。环境既可制约其发挥,也可展其长才。

阶段性评估之前编制的规划,如对情势的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估计不足,仅靠一种意气或脾气拟订战略,则在不按理出牌的应对之下,难免滑向吃亏的轨道。

舒适存与东北局势

和赵家骧职级相埒的幕僚舒适存很注意观察同僚,并就其生活方式之细节作出较为客观之判断,这些影响人生、有关大局的种种方面。

对其多年同僚廖耀湘,当20世纪60年代,廖氏因被俘在大陆改造,而一些人落井下石,舒适存却能和吠影吠声的时论拉开距离。

他说廖耀湘从第一期远征军退到印度后,对军队的整训,极为认真下工夫,反攻缅北时,久无进展,由他攻下大洛,首开胜利之端,曾受美人爱森豪(艾森豪威尔)、英人蒙巴顿的交相赞赏,而中国军队之能战美誉,蜚声国际。

关于廖耀湘的生活旨趣,他直言表示非常欣赏:廖氏秉性骨梗,不谙世故,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对于酒食征逐更是外行;逢迎联络,他也反感。家中宴客六菜一汤,入席时每人斟酒一杯,不斟第二杯。

舒适存说,东北惨败,新六军甫由印缅回国,装备完整,所向有功,自然形成东北之战的一张王牌,树大招风,引人侧目这不是廖氏之过。廖耀湘孝敬老人、关爱士卒,虽古之名将不过是也。三十余年来,他的旧部,在台任重要军职者,大有人在,无不怀念他的训练精勤,指挥卓越,对于他的横被流言蜚语,无不痛心疾首,争为辩白。至于西进兵团之败,是大势造成,无可挽回,他早料到辽西河流纵横,沟帮子以西更是山岳地带,易受对方牵制,极为不利。他曾建议由营口海运葫芦岛登陆,进援锦州,较有希望,未被当道接受,至于受挫之后,进退不决,迁延时日,则是沈阳、北平、南京三方面往返磋商之故,不是他的本意,除此之外,他是每战必胜,没有失败过的,东北之失,归咎于他,是不公平的。

徐蚌会战的幕僚厄运

20世纪30年代末,张恨水先生在重庆《新民报》的专栏《最后关头》天天写时评,奇思婉转,妙文百出。其中一篇谓之《无情的故事》,则系为《水浒》拟内阁名单,谑浪笑傲,令人绝倒。在他笔下:

内阁总理:铁扇子宋清(标准饭桶)

内阁总长:潘金莲

外交总长:三寸钉武大

工商总长:西门庆

财政总长:鼓上蚤时迁(善走黑市)

教育总长:黑旋风李逵

陆军总长:小霸王周通(善挨揍)

海军总长:白日鼠白胜(耗子浮水是新闻)……

此外别无议论,真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而当时军政界的不堪情形掬之如在目前。其陆军总长一则,似乎不外是刘峙等人的投影了。

李列钧谈到北伐时期的刘峙,北伐时刘峙住到笕桥,当时是北伐军与孙传芳激战,刘峙率领第四团奔赴龙潭,行至中途,火车相撞,血流满面,左右劝他休息、撤退,他说,党国生死关头哪能顾及个人,于是裹伤前进,与孙传芳激战于龙潭,将其彻底击溃。

刘峙早先是黄埔军校的青年教官,北伐诸役,甘冒矢石,冲锋陷阵,后官至重庆警备司令、徐州剿总总司令。一旦官至高位,渐露贪生怕死之相,后半生徒有虚名。李宗仁说他的长相是胖胖乎乎,其为人则老老实实,怕老婆的程度,无人能出其右。五四之后有些文化人无聊,大讲怕老婆的哲学,谓为中华文化传统,以为其中有多少玄妙,并加以实践。但这一点,若在刘峙面前,恐怕就要“梅须逊雪三分白”了。徐蚌战酣,杜聿明(剿总副总司令)因病暂离战场,刘峙怕得要命,不断地念叨:光亭(杜聿明字)走了,我怎么办、怎么办?抗战初期与日本交手的几个大仗,他都落败吃瘪,舆论嘲为“长腿将军”。徐蚌战起,军中将领即议论纷纷,以为如此大战,如此生死关头,理应以人中之龙、人中之虎来把守,至不济也应派条狗来,怎么能让刘峙这样一条猪来自毁长城呢?这真是人不自爱天也不佑。徐蚌大崩盘,几十万精锐部队毁于一旦,刘峙一路跑到南洋,为了生计,给小学生教授尺牍,被新闻界窥破。事泄,方回台湾养老。

张恨水先生在重庆写了很多这一类“无情的故事”。直到有一天,军统来人,说是张先生您要是心情不好,我们可以送您到息烽去休息休息!他才稍作停笔,以后依然照写不误。

刘峙的起落,是那国家强于社会的魅影在作祟,可是在他身边的幕僚就难以施展了。作为或不作为都会受到牵制和挤对,在徐蚌会战惊心动魄的数十天,幕僚的日子真个是冰激火燎,像舒适存、李汉萍等人,就遭遇了平生最深重的撞击,整个参谋生涯,和大局一道毁于一旦。若论幕僚之厄运,真莫此为甚。

也只好随波逐流

郭寄峤的情形,和舒适存、赵家骧也有类似。他先上保定军校,第九期炮兵科毕业,然后再上陆军大学、国防大学将官班深造,改换出身的门庭。

1929年任第45师参议,抗战爆发后任第14集团军参谋长,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长,亦曾任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总司令部参谋长,抗战后期一度脱离参谋席位,出任过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等职。抗战胜利后转任国防部参谋次长。1949年任甘肃省政府主席兼西北军政副长官。

20世纪30年代初,他辅佐卫立煌,后者就是看中他的系统军事修养,担任卫立煌部参谋长,长达10年,他随卫立煌升迁而升迁,对其军事指挥影响极大。

他在西安事变中被扣押,后来他分析西安事变的原因,也颇具一等幕僚的眼光。其要点,一是东北军入关后受歧视而待遇也低,故生发不满情绪;二是红军在陕甘宁地区被围而东临黄河绝地,乃对张、杨统战,而统战又取得良好效果。

抗战初期的防御战,因日中军力的悬殊,郭寄峤强调本军的工事构筑,在错落工事上建立侧防交叉火力网,诱敌而歼灭之,这是因武器的整体落后想出的转圜办法,颇为奏效。

卫立煌秘书赵荣声《回忆卫立煌先生》中写道:“郭寄峤每天上午八点上班,除掉中间回家吃两顿饭,一直忙到夜晚十一二点,一手握着电话机听汇报,一手拿着一杆寸楷毛笔批公文,批完了随手扔到地下,旁边就有一个副官恭恭敬敬地蹲下去拾取。下级人员有什么事情来请示,郭寄峤一手握着电话机不放,一手握着毛笔不放,简单明了地向来谒者答复几句,不一定都合理,但和当时别处许许多多糊里糊涂的国民党军官和参谋人员比较,的确表现得强干,高人一筹。蒋介石在武功军事会议上当众表扬他为‘标准参谋长’。”

郭氏著有《边疆政策之研究》《边疆与国防》《我国历代边疆地区各民族之迁徙与衍化》等书。不过他在大陆易手的时节,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失去了他长于谋划的大参谋的本色。1948年秋,他在甘肃省主席任内,就和马鸿逵言语不睦。后者问他:补充援榆林之役伤亡八千人之新兵,何时拨出?他竟回答说“汉人不替××当兵”。马鸿逵一向主张泯除民族界限,息争为国,他说“不意郭氏以肩负省政重任之封疆大吏,竟尔挑拨民族情感,制造乱源。鸿逵以与素志相违,难以协力合作,亟思勇退。”(马鸿逵《给马步芳的一封公开信》)当此撤守的真空时期,大家本应以同舟共济的大义,通力合作,以挽危局。不料最杰出的参谋也惶急而口不择言。指挥失度,而使壮士离心,宵小得逞,令人扼腕。

马鸿逵早在前清宣统三年,于陆军学校读书时,年方弱冠,即加入同盟会,当时凡与政治有关者,袁世凯均勒令加入其所控制的共和党,鸿逵虽数次被迫,但始终严拒加入。嗣奉孙总理令派赴甘肃,与多位志士一起,乔装高丽人,共同从事革命工作。戎马半生,曾参加抗战,建立殊勋。

而在此危难关头,郭氏未能将地方势力调试到一个较为融洽的地步,并非不可为,虽然大势掣肘,但其个人鲁莽灭裂,终令人事向相反方向滑落。

马鸿逵认为郭寄峤是陈诚的人马,实则郭氏也是胡宗南的好友。保护胡宗南,或给他一个下台的台阶,算是郭氏最后的幕僚作业。据说他曾直接向蒋介石说:“送一名大将给敌人做俘虏,既违反了战争利益,也违反了指挥道德。”蒋介石似有所触动,才默许派飞机到西昌接回胡宗南。

参谋的危局和宿命

曹聚仁以为,蒋介石应该让毛泽东给他发一枚大勋章,要不是他自己到北平指挥战事,关外何至于糟到这步田地。

东南人士以为可以划江而治。

曹聚仁说,蒋介石对于华北局面,素来以甲制乙,以丙制甲,以乙制丙,这样一种苦迭打政策,傅作义以守坚城出名,在平津被围之前,蒋氏对他不放心,直到北平听见了炮声,傅作义才有军政控制大权。平津围城,只留了傅作义做一个可怜的孤儿了。

此前,徐蚌会战正在开始,他能指挥35万大军南攻,和徐州国军相呼应的话,则战争均势就会增加砝码,就会有绝大转机。

当时,国防部作战参谋,曾建议傅作义军放弃平津,沿津浦路南攻,胡宗南放弃西北,出潼关渡河,攻山西,汤恩伯军也渡江北攻,采取以攻为守的战略,却因蒋氏迟疑不决,失去了时机。(曹聚仁《采访外记》,448页)

可是这当中有好多难以切割的人事纠缠,如刘斐等人,桂系等人,诸般人事,影响决策,影响历史,事后都各有利于自己的说辞。

刘沉刚(《刘斐将军传略》,1998年版,团结出版社)里面谈到白崇禧在内战尾声时的表现,说是白氏知道刘斐已到长沙,就接二连三地打电话催他去武汉。刘斐去了,白崇禧就埋怨李宗仁,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一心只想做官。刘氏就游说白崇禧,说是他们桂系的赌本,都被蒋介石输光了。白崇禧迷信他的那一点实力,正在这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举棋不定,只好让李宗仁去搞搞和平,等待时局的演变。他明知桂系主力孤悬在湖北大不利,他为了巩固和自保,希望通过湖南同广西老巢连成一气,这样,进退方有转圜余地,故对湖南很重视。但白崇禧对程潜的打算并不清楚,而对刘斐则一贯信任,于是白氏便推刘斐去湖南当主席,并认为刘斐最能尽力的,也最能跟程潜商量。

刘沉刚写道:“我父当即回答白说,‘我在抗战末期对蒋介石和陈诚这班人的搞法,早已深恶痛绝,所以抗战一胜利,我就决心辞职,连续辞了八次才准,你是知道的。我身体差,需要休息,湖南的事,还是让程潜去搞为好。’”刘沉刚又说:白崇禧听了我父的建议和分析很高兴,当面答应给程潜一个师,而且是经我父周密考虑,认为对和平解放湖南有利的、可靠的陈明仁的部队。这是我父回长沙后第一次应白邀请来武汉共商主和、反蒋的情况。

问题是,在整个内战时期,刘斐正是积极跟进,在作战中枢执掌机要,甚至决定历史转移的人,他是一种能动的驱动器呢,还是木马肚子里面的第五纵队呢?抗战时期他就想辞职?这和历史事实不符,历史是那么容易随意打扮的吗?

刘毅夫羞愤难当

刘毅夫在南京军情紧张时,提出一个关键的战备问题,事关紧要,结果竟被无理呵斥,官僚的积习,加上形势危殆,扼杀了很多可行的幕僚意见。

那是徐蚌会战开打前,到南京的联勤总部参加军事会议,将星云集,会场中都是上将中将高阶将领,少将足有一两百。刘毅夫后来升到空军中将衔,转业到中央日报当记者。那时他还是少将。联勤总司令郭忏说完补给安排,就问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刘毅夫自觉尚为毛头小伙子,他沉不住气,站起来说:“报告总司令,如果决定在徐蚌一带会战,我们必须动用铁道兵两个团,先把铁路修通,同时动用两个工兵团,把公路修通,使徐蚌地带能与南京交通畅通无阻,前方能得后方的充分补给,然后才能……”话音未落,不知道是哪位长官厉声喝道:“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刘毅夫陡然蒙了。幸而何世礼将军发言主持公道,他说“刘司长的话不无理由,值得考虑。”刘毅夫被辱得面红耳赤,当时羞愤至极,就想扯下领章上的一颗星,辞官不干,经何世礼这么一说,气又平了,这时运输署长赵桂森中将坐他前边,满面笑容地回头安慰他,也带鼓励的意味说:“你的建议很正确,长官们应该考虑的。”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型会议,从此是徐庶进曹营,再也不敢发言,学乖了。

刘毅夫和蒋纬国所遭遇的阻碍如出一辙。人事官僚积习太重,此情景下,上佳参谋策划往往胎死腹中,或甫出即夭折。于大局实有大用,但置之人事环境则受排斥。当国民政府在内战中陷于窘境时,形形色色的原地方军事势力,就叛变的叛变,反戈的反戈,起义的起义,逃跑的逃跑。看上去都是临极而生变,实际上早已暗通款曲,只等时机罢了。

蒋纬国窥破了熊向晖的意图,但没有人听他的,这是精彩意见受漠视。

邱清泉识破了刘斐、郭汝瑰等人的运作,公开叫骂。李汉萍回忆可信,其他多人皆可证他的言论,他甚至埋怨蒋介石,也未能引起重视,结果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