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尽管赵未平是副书记,徐才也没真把他当成怎么回事。但这段时间,在他同赵未平的接触中,却分明感到赵未平身上有一些不同凡响的东西。在赵未平平静和气的外表下,隐隐的有一股不可明状的煞气,有一种凛然的掌控局面的威严。这使徐才在赵未平面前总感到有些腰软,这使他分明意识到了自己同赵未平之间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不仅仅是职务上的,不是年龄上的,也不单纯是学识上的,而是天生的,是骨子里的。这令他心里不觉“激棱”一下。
正文:
下午,徐才赶到东村,送来几份情况通报。
由于中午喝了酒,显得兴奋,话也就比平时有些多,但想说什么,自己的心里还是有数的。
听赵未平说要到南面的堤上去看一看,徐才就说“我也去”,然后就和阮思明一块儿,陪着赵未平往村南边靠近松花江的方向走。
徐才一边走,一边好像是无意似的说,前几天因为给西村调车的事儿,孙大壮跟沈宝昌又造起来了。
赵未平听了,笑了笑,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徐才摇头晃脑,颇为不解似的说:“咱不是说孙乡长这个人的品质怎么样,单说就那脾气,两句话不来就先火了,不骂人不说话,这一般人也真受不了。”
赵未平没有接徐才的话茬儿,而是从正面肯定孙大壮说:“孙乡长还是有自己的特点的,也有一些长处是我们学不来的。”
“就学他那套穷酸臭脾气?我们当然学不来。”徐才不屑地撇着嘴说。
“你应该学会从正面看问题。”赵未平不客气地说。
徐才讪笑一下,不无吹捧地说:“都有你那样的水平,我们就都当书记了,钱书记也就要求大家都向我们学习了。”
赵未平瞅了一眼徐才,讥讽道:“你少肉麻吧你。是不是找不到替死鬼,又想起忽悠我来了?”
徐才胸脯一挺,“啪啪”拍得山响,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决不是忽悠你。老孙那脾气我是最清楚的,你也清楚,尽管你俩也掰扯,但你就显得比他有涵养多了,还是以忍让为主。不像沈书记,打打不过老孙,骂骂不过老孙,还没有多少耐心,你看他俩现在整的?我说这话你就能了解我现在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我看你过得挺好,挺滋润呀。”赵未平揶揄道。
徐才一捅赵未平说:“你可不够意思啊,老同学,骂人不带脏字儿啊。”
说着话,三人来到了南边的堤上。
极目远眺,满眼都是混黄的江水。
短短的几天光景,世间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几天前,人们还在抱怨灼灼的烈日,滚滚的热浪。可转眼间,已是整日阴云压顶,**雨浩浩,浊浪排空,江水横溢。
在人们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大水不期而至,气势汹汹地铺天盖地而来。刹时间,小小的东村就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孱弱者,眼睁睁地看着洪水一片片地淹没成熟待收的庄稼,任其肆虐宰割而又无能为力。
赵未平,徐才和阮思明三个人站在堤坝上,久久的眺望着村西边的低洼地块里被淹没得只剩下了蓼儿的玉米地。
阮思明不觉叹了口气,挠着头皮,满腹牢骚地说:“也真怪了事儿了,这水说来就来了,哪来的呢?开春儿还旱得要命,播种都拖了好几天,这又涝一下,哪有这么祸害人的?”
徐才颇为无奈地说:“要不怎么说天有不测风云呢。看来,人是胜不了天的。”
赵未平目光沉郁,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此刻,他的心情更不轻松,他此时想的要比他们深得多,远得多。
阮思明自言自语道:“全屯子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都在坝外,水田不足百分之二十。老天爷要是不作美,谁也没有招儿,到头来最苦的还是农民。农民一年到头就指望那点收成,修房娶亲添家什,全靠年底这一锤子。这一受灾,农民一年的辛苦就全泡汤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农民大多靠贷款种地。今年如果没有了收成,就没有了收入,没有收入就不能偿还贷款,而贷款还不上,明年就不能继续贷款。如果没有了贷款,明年开春就种不上地,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听着阮思明绕口令似的唠叨,赵未平面沉似水,蹙眉不语。
阮思明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嘴里不住地叨念着:“这可怎么办哪?这可怎么办哪?”
徐才无奈地说:“天知道该怎么办。”
赵未平接了一句说:“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于是,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些感叹。
就在三个人长吁短叹的时候,蒋玉雯打来电话,说有要事相告。
赵未平就说你先等一下。然后往远处走了几步,离开徐才他们一段距离后才对着电话说:“你说吧。”
蒋玉雯不满地问:“你在干什么,搞的神神秘秘的?”
赵未平笑着说:“跟前有别人。”
蒋玉雯这才很理解地“啊“了一声,然后告诉赵未平说:“省电视台派专题部的吕清吕大姐,带领一个采访组专程来本市,集中报道抗洪的进展情况,已经到了县里。县里非常重视,钱似海刚刚代表县委县政府介绍完全县抗洪的基本情况,钱似海马上还要亲自陪同采访组下去采访。县里把你那儿作为报道的重点了,你好好准备准备。”
“就这事儿啊?”赵未平一听,长叹了一口气,情绪显得不是很高,“我这里有什么好报道的?现在就是汪洋一片,一片汪洋,没啥好准备的。”
蒋玉雯故意惊讶地说:“听你的口气好像挺灰心似的,这可不是你的一贯风格啊!”
赵未平打着唉声说:“我现在连哭的心都有了。天连水,水连天,滔滔洪水望不到边哪。唉!”
蒋玉雯深有同感地说:“你不用形容我也知道。不过,你也动动脑筋想一想,表面看着都是水,而水后面的却都是人。再说那水就一辈子不退了?那水退了以后呢?”
赵未平说:“那就是全力以赴开展生产自救了。”
蒋玉雯说:“这不就得了,既然洪水已经来了,那你就不要再在水这个问题上较劲浪费时间了,你应该考虑的是下一步。”
赵未平不觉点点头,说:“我倒是想到了这一层,有了点思路,但考虑得还不深入不具体。”
蒋玉雯说:“思路就是出路,那你就好好深入深入,好好具体具体吧。这应该是你考虑的一个重点。”
赵未平脑海闪起一丝灵光,好像从刚才的低沉中有些醒过腔来了。
“行了领导,我明白了,谢谢指点。”赵未平不得不佩服地说。
原本平整的沙石路被水一冲一泡,再加上车碾人踏便翻了浆,就像被开膛破肚了一般,丑陋难堪。
赵未平转回身,边挑拣着下脚的地方迈步,边问阮思明:“上次大水后,你们都采取了一些什么样的生产自救措施?”
阮思明是那种比较发闷的男人,无论干什么都缺乏生气,说话办事总是一副灾难深重的样子。他挠了挠自己板寸头说:“能有啥好办法?也就是能出外打点儿零工的就打点儿零工,能打鱼的就打点儿鱼,能投亲的就投亲,能靠友的就靠友,也就是这些,没有啥好招儿。”
“这招儿还少吗?”赵未平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阮思明没弄懂赵未平想干什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赵未平停住脚步,瞅着阮思明,足足盯了他有半分钟,直瞅得阮思明浑身上下不自在,心里直发毛。
赵未平又慢慢地朝前走去,边走边边果断地吩咐道:“你马上给我拉个单子,按你说的那几种情况,排排队,看看每一条路儿能解决多少人的出路,尽快给我。”
阮思明应声称是。
徐才平时也常和赵未平开开玩笑,一来他比赵未平大两岁,二来两人有一层同学关系。因此,尽管赵未平是副书记,徐才也没真把他当成怎么回事。但这段时间,在他同赵未平的接触中,却分明感到赵未平身上有一些不同凡响的东西。在赵未平平静和气的外表下,隐隐的有一股不可明状的煞气,有一种凛然的掌控局面的威严。这使徐才在赵未平面前总感到有些腰软,这使他分明意识到了自己同赵未平之间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不仅仅是职务上的,不是年龄上的,也不单纯是学识上的,而是天生的,是骨子里的。这令他心里不觉“激棱”一下。
“他又有了什么新点子?”徐才跟在赵未平身后,细细地咀嚼着他的每一句话,研究着他的思路,思考着他每句话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