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桃色事件(17)(1 / 1)

官像 竑霖 1984 字 8个月前

导读:

俞任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的大局是丧失原则的大局;你的逻辑是实用主义的逻辑;你的高度是政客的高度。”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钱似海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天,钱似海没有再说什么。

事后,俞任听到钱似海对自己的一句评价,虽然简单但很致命:俞任同志方方面面都不错,可惜,就是没有大局意识。

正文:

按照计划,见到唐振后,立刻由冯军宣布县委和县纪委对唐振的“双规”决定,但俞任等人进入房间,看到灯光下的唐振时,无不震惊。

唐振身上裹着被子,卷缩在宽大的床铺的一个角落,一副极度恐惧的样子。在往脸上看,则是两眼深陷,颧骨暴突,已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出去,都滚出去!”

唐振嗓子嘶哑地咆哮着。

唐振的模样,大出俞任等人的预料。

“马上送医院。”

俞任果断地命令道。

钱似海站在窗前,呼吸着干燥的空气,阵阵的燥热虽然使他早已湿透了脊背,可是他的心里却寒彻骨髓。

俞任打电话报告说,没有对唐振实现原计划的“双规“,而是把他送进了医院。钱似海追问为什么。俞任说,唐振现在形容枯槁,几近死人,正在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向他请示下一步怎么办。

钱似海心绪紊乱,也不好做出什么决定,就对俞任说,你全权代表县委随机处理吧。

撂下俞任的电话,钱似海思考着该怎样为唐振收场,如何保持与唐鼎的关系。

不一会儿,俞任的电话又打了回来。

俞任不无惊奇地说:“检查结果出来了,唐振疯了,是狂犬病。”

“什么?狂犬病?这怎么可能?”钱似海大惑不解地问道。

“是的,并且已到了晚期。估计没几天的时间里。”俞任说。

钱似海惊骇得一时无语。

事情发生的突然变故,实出俞任的预料之外,但俞任并没有慌乱。

钱似海既然已经授予了随机处理的权力,那就必须当机立断,及时处理面对的突如其来的矛盾。

俞任当场决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暂时留在省城,立刻开展工作。一路由冯军负责,立即对唐振进行治疗,在获得重要证据之前,一定要控制住唐振的病情,确保他的生命安全。另一路由俞任自己负责,同公安局的马明一道,立刻提审肖扬,争取从肖扬那里获得突破。

但是,唐振的情况非常糟糕,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语言交流了,他的身体脏器已经接近衰竭,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俞任心急如焚,可是却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对肖扬的审讯工作还算顺利。

肖扬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他把加害戚少康的事情经过做了全面交代。

俞任关心的不是肖扬做了什么,怎么做的,而是关心唐振在这个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肖扬说:“我干的,绝不隐瞒,我愿意承担任何责任,但是我不承担我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你练绕口令呢?”俞任看着这个下三滥的肖扬质问道。

“不是绕口令。同样,是唐振干的,那他必须负责任,不是他干的,你也不能完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比如说。”俞任的心里忍着慢慢升腾起来的火气。

肖扬没有任何的胆战心惊,倒像是拉家常似的,侃侃而谈。

“比如说他是否**了黄莺,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人跟我明说过;再比如,唐振没有让我置戚少康于死地,仅仅就是说‘不能便宜了这小子’而已。”

肖扬振振有词,不卑不亢,好像真理握在他的手里一样。

“要找回那封信是怎么回事?”俞任厉声喝道。

“这……”肖扬愣了一下,有些语塞。

俞任安排冯军继续在省城监控唐振的治疗情况,他自己则和马明一起,押着肖扬先返回了成田。

俞任到县里以后,立即赶到钱似海的办公室,把对肖扬的审问情况向钱似海做了汇报。

钱似海沉吟了片刻后说:“我们在唐振的问题上太草率了,结果现在搞得很被动。我们怎么给唐振下结论?怎么面对他的家人?怎么向唐鼎交代?”

“钱书记,我不认为我们做的有什么不对,”俞任反驳钱似海的观点,“起码,我们搞清楚了黄莺一案的来龙去脉,抓到了幕后真凶肖扬和犯罪分子胖子和猴子,又挖出了肖扬背后的主谋唐振。我们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怎么他们犯罪,我们倒不好交代了?倒被动了?这是什么逻辑?”

俞任口无遮拦,连珠炮似的追问,振聋发聩,锐气逼人。

钱似海一怔,不由心头火起,他为俞任的放肆而恼怒。但是,理智提醒他不应动怒,需要保持着原有的镇定,考虑自己的身份,维护作为一把手的威严。

“俞任同志,我提醒你注意自己的用词,”钱似海尽管态度平和,但语气严肃地说,“你说说这是什么逻辑?你究竟抓住了唐振什么犯罪证据?唐振在黄莺一案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能说清楚吗?”

说实话,在黄莺失踪一案中,唐振就像是一个魔术师,明明知道事情是他做的,却又抓不住他的把柄,明知道他在骗你,而你却无计可施。

俞任感到了这个问题的棘手。他原本寄希望与黄莺留给戚少康的那封信,但那封信早已被毁掉了。肖扬说过那封信的内容。

肖扬在回答关于黄莺那封信的问题时说:“我也以为在那封信里,可以提供出逼她出走的真正原因,比如指名道姓说出唐振的名字,就连唐振都是这样想的。可是没有,只是说了让戚少康不要找她,好好生活什么的。”

俞任没有正面回答钱似海的问题。因为他思考的角度与钱似海思考的角度没有交集。

就在钱似海和俞任两个人面面相觑,僵持不下的时候,冯军给俞任打来电话,报告说唐振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钱似海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

冯军接着报告,说唐鼎已经赶到省城,请示怎样解释唐振的问题。

“你稍等,我请示一下钱书记。”

俞任把冯军的问题向钱似海重复了一遍,然后等待他的意见。

钱似海面沉似水,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对俞任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慢慢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一趟,一趟,又一趟。

月上中天,星汉暗淡。

些许的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窗下的那棵大树摇动起巨大的头颅,发出沉闷持重的声响。

政治家大多喜欢晚上办公,据说晚上更容易集中精力,工作效率高。但钱似海从不这样认为。他主张按照人的生物钟行事,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娱乐娱乐,尤其是主政一方之后,更加中规中矩,不同意破坏既定的平衡。而今天,钱似海则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物钟,点灯熬油,连夜开会。

今天晚上的常委会就一个议题,即以什么样的角度为唐振收场。因为唐鼎明天驾到,如何跟唐鼎解释唐振的事情,急需县委常委们形成共识,拿出统一的意见。

尽管钱似海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浓茶,但是仍然上眼皮直打下眼皮,心脏一阵阵紧缩,身体感到疲乏。顽强的生物钟发出强劲的提示:睡眠期到了。

不知是谁,在往桌子上放茶杯时发出了“嘭——”的响声,钱似海朦朦胧胧的睡意被瞬间打破了。

钱似海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意识又清晰起来。

“现在,无非就是两种意见,”钱似海见大家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思路,就决定快刀斩乱麻,“一是以俞任同志为代表的强硬派,坚持实话实说,对唐鼎同志和盘托出,说明我们对唐振的‘双规’意见,追究唐振在黄莺失踪一案上的刑事责任。另一种观点是以李森同志为代表的,用俞任同志的话说就是‘息事宁人’派,就是不准备跟唐鼎再提对唐振‘双规’的事了,毕竟人已经死了。俗话说‘死了死了’,就是有天大的事,对于一个死人来讲,也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大家看看,是不是这样?”

钱似海挺直了身子,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非常权威地环顾着在座的每一位常委。

李森闷着头,把自己的表情完全笼罩在浓浓的烟雾里。他对刚才钱似海把他说成是“息事宁人”派代表很反感。其实,真正想息事宁人的恰恰就是他钱似海本人。李森无非就是按照钱似海事先的交代和会上的提示,顺杆说了那么几句而已。从李森的内心来讲,他说非常赞同俞任的观点和态度的。唐振就是一个犯罪分子,这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还有什么可研究的?有什么可顾虑的?钱似海不就是怕得罪唐鼎吗?不就是怕失去唐鼎的这个关系吗?

“我来说说我的想法。”钱似海的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地弹跳力几下,语气沉稳地说,“我们是共产党人,是成田一方水土的当家人。所以,我们考虑问题,处理矛盾,就不能像古代割据一方的诸侯那样,只强调局部的工作,局部的利益,我们应该事事从成田的大局出发,从促进成田经济发展,促进成田社会进步,早日把成田建设成为小康社会的高度出发,也就是要把成田全体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在老百姓的利益面前,没有第二种利益。”

钱似海之所以是钱似海,就是他永远都能把自己的角度与成田的角度紧密结合在一起,使你分不清哪个是钱似海的角度,哪个是成田的角度。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钱似海继续说:“具体说,我们在唐振的事情上,就存在着这样的问题。我不否认唐振是有问题的,但是,我们究竟应该从什么角度来处理这个问题。”

“唐振不是有问题,而是罪犯。”俞任突然打断钱似海的话语,“这是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

钱似海颇为吃惊地盯着俞任,眼光里恼怒和陌生交织在一起。

俞任的为所欲为,也让在座的常委们吃惊不小。在成田,敢随便打断钱似海讲话的人,俞任好像还是第一位。

最后的冲突,发生在钱似海对俞任提出的几个问题上。

钱似海在阐明了唐鼎的重要性以及淡化唐振问题的想法后,问俞任:“我们是不是应该有这样的大局观念?是不是应该按照这样的逻辑思考问题?是不是应该有这样的高度?”

俞任轻蔑地一笑,转而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俞任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的大局是丧失原则的大局;你的逻辑是实用主义的逻辑;你的高度是政客的高度。”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钱似海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天,钱似海没有再说什么。

事后,俞任听到钱似海对自己的一句评价,虽然简单但很致命:俞任同志方方面面都不错,可惜,就是没有大局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