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明威《老人与海》(节选)(1 / 1)

外国文学 张景华 1037 字 2天前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1899—1961),美国小说家。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郊区的奥克帕克,晚年在爱达荷州凯彻姆的家中自杀身亡。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海明威怀着要亲临战场领略感受战争的热切愿望,加入美国红十字会战场服务队,投身意大利战场。大战结束后,海明威被意大利政府授予十字军功奖章、银质奖章和勇敢奖章,获得中尉军衔。伴随荣誉的是他身上237处的伤痕和赶不走的恶魔般的战争记忆。康复后的海明威作为加拿大多伦多《星报》的记者常驻巴黎。他对创作怀着浓厚的兴趣,一面当记者,一面写小说。他的创作得到当时著名小说家的鼓励和指点。《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为这一时期的重要作品。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他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奔波于西班牙内战前线。并参加了解放巴黎的战斗。1944年,海明威随同美军去欧洲采访,在一次飞机失事中受重伤,但痊愈后仍深入敌后采访。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获得一枚铜质奖章。重要作品有《丧钟为谁而鸣》、《老人与海》。

海明威凭借《老人与海》获得1953年普利策奖及1954年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被誉为美利坚民族的精神丰碑,并且是“新闻体”小说的创始人,他的笔锋一向以“文坛硬汉”著称。海明威的写作风格以简洁著称,对美国文学及20世纪文学的发展有极深远的影响。

《老人与海》中的老渔夫桑提亚哥是海明威所崇尚的完美的人的象征:坚强、宽厚、仁慈、充满爱心,即使在人生的角斗场上失败了,面对不可逆转的命运,他仍然是精神上的强者,是“硬汉子”。“硬汉子”是海明威作品中经常表现的主题,也是作品中常有的人物。他们在外界巨大的压力和厄运打击时,仍然坚强不屈,勇往直前,甚至视死如归,他们尽管失败了,却保持了人的尊严和勇气,有着胜利者的风度。

现在这人守望着船边那三根木杆是否往下坠,他轻柔地摇着,使钓丝上下都是笔直的,各个在它适当的深度里。天很亮了,随时太阳会升起来。

但是我总把它们弄得非常准确,他想。不过我现在运气不行了。但是谁知道呢?也许今天。每天都是新的一天。运气好当然更好了。但是我宁可准确。那么运气来的时候你是有准备的。

现在太阳上去已经有两个钟头了,向东方望去,眼睛不那么痛了。现在看得见的船只有三条,看上去全非常矮,离岸很近。

我这一辈子,看了早晨的太阳总是眼睛痛,他想。然而眼睛还是很好。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可以笔直向太阳里望进去,不会眼前发黑,其实傍晚的时候光线还强些。但是早晨总是痛。

正在这时候,他看见一只军舰鸟,长长的黑翅膀,在天空中盘旋着,就在他面前。他两翅膀向后掠着,倾斜着翅膀很快地落下去,然后又在空中盘旋。

“他得到了一点什么了,”老人自言自语。“他不光是在那里寻找。”

他缓缓地稳定地划着,向那鸟盘旋着的那块地方划去。他不慌不忙地,仍旧使他的钓丝上下笔直。但是他划得比潮流的速度稍微快一点,好把钓丝带紧些,他这打鱼的方式也是对的,不过如果不是想利用那只鸟,他用不着这样快。

那鸟在空中飞得高些,又盘旋起来,翅膀一动也不动。然后它突然下降,老人看见飞鱼从水中喷射出来,绝望地在水面上掠过。

“鲯鳅,”老人自言自语。“大鲯鳅。”

他把桨搁下来,从船头拿出一根小钓丝。上面有一只铁丝导杆和一只不大不小的钩子,他装上一条沙丁鱼作饵。他让它在船边溜下去,然后把它缚在船尾一只铁栓上。然后把他另一根钓丝也装上饵,把它丢在那里,让它盘绕着躺在船头的阴影里。他又去划船,注视着那长翅黑鸟,那鸟现在又在那里工作着了,在水面低飞着。

他正在那里望着,那鸟又落下来了,倾斜着两翅往下飞,然后他狂乱地徒然地扇着翅膀,追逐着飞鱼。老人可以看见水面上稍稍突出一块,那是大鲯鳅掀起的波浪,鲯鳅成群地尾随着逃走的鱼。在鱼群的飞跃下,鲯鳅在下面的水里穿过,飞鱼落下来的时候适当其冲。他想这里有一大群鲯鳅。它们分布得很广,飞鱼是很少有机会逃走的。轮不到那只鸟。飞鱼太大了,它衔不住,而且它们飞得很快。

他看见那些飞鱼一次又一次地冲出来,和那只鸟徒劳无功的动作。这一群我捉不住它们了,他想。它们游得太快,太远。但是或者有一条落在后面,被我碰上了;也许我的大鱼就在它们附近。我的大鱼总得在那儿的。

陆地上的云气现在堆得像山一样高,海岸只是一条长长的绿线,背后是灰蓝色的山。水现在成了深蓝色,这样深,差不多是紫的。他向水里望下去,看见黝黑的水里潜浮着红色的海藻,还有太阳反映出来的奇异的光彩。他守着他的钓丝,使它们笔直地垂到水里去,直到看不见为止;他看见那么多海藻,觉得很快乐,因为有海藻就有鱼。现在太阳高了些,太阳照在水里发出奇异的光,是好天气的征兆,陆地上云的式样也同样地表示天气好。但是那鸟现在差不多看不见了,水面上什么都看不出,只有几摊黄色的马尾藻,被太阳晒褪了色;还有一个大水母,有着紫色的、胶质的、虹晕的气泡,它浮到船的近旁。它翻了个身,然后又坐正了,它愉快地漂浮着,像一个水泡一样,它那些长长的有毒的紫须拖在它后面一码远。

(张爱玲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