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于夫人书
唐公绍仪欲以长女配余次儿,论门第,唐氏系香山大族,并无不合。唯其女公子沾染西洋习气太深,京中每遇跳舞会,必有其母女踪迹。在西洋相习成风毫不足怪,面与中国闺秀,素以端庄稳重为本者大相径庭。是以余颇不合意。喜条已由梁君燕荪传来,余推说须寄家中占卜后再行文定,实则不必占卜,缓日以祖母丧中不能定亲为辞,还之可也。
前月初八日接到嗣母噩耗,以拟奏请奔丧丁忧,无如荣相因练兵事宜稍有头绪,未便遽易生手,不许丁忧。商恳再三,只准在差次穿孝百日。即依议具奏,奉旨允准。噫!嗣母患病不能亲奉汤药,寿终不能亲视含敛,罪孽之重,百身莫赎。幸有二哥在家,饰终典礼,谅必无亏。余得丧电之次日,即汇归银五百两以作丧中用费,已由二哥收到答复矣。宅中房屋甚大,尽可停柩在家,细加灰漆,待余练兵期满,择日入土安葬,余可告假返里祭奠送葬,少宽余不孝之罪。
夫忠孝本不能两全,国而忘家,原属无可奈何之事,所以余拟建屋津门,迎生慈及家眷来津同居。唯生慈略血症时发时止,身体已衰弱极矣,犹恐来津水土不服,反为不美。可向堂上请示,愿意来津居住者,当遣板舆相迎;若厌恶跋涉,不愿离开乡土者,即作罢论可也。诸儿勤读否?务宜随时训诫为要。
译文
唐绍仪想把他的长女许配给我们家的二儿子,论起出身门第来,唐氏是香山有名望的大家族,我们两家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他们家这个女孩沾染西洋的习气太深,京城中每次遇到跳舞的场合,一定会看到她们母女俩的踪影。在西洋那些国家,这种风气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可作为我们中国的大家闺秀,应该以端庄稳重为本,这两者差异太大。所以我觉得非常不合我的心意,这门亲事不合适。只是喜条已经由梁燕荪传过来了,我只能推说需要寄往家中占卜一下确定是不是订婚,实际上根本没有必要去占卜,过些天以他祖母丧期守孝未过不能定亲为由回绝他们好了。
上个月初八接到嗣母去世的消息,我已经打算奏请回家奔丧为亡母居丧守制,没有料到荣禄因为我练兵的事才刚刚有了些头绪,不便把训练的事立即交给一个生手,所以没准我这个假。商量恳求了多次,只准按我的等级次序的规定可以穿孝一百天。随后依据这些考虑形成了一个折子,现在已经将详细情况奏明了皇上,皇上允准了这件事!唉!嗣母患病的时候我不能亲自给她捧汤端药,她死后我也不能亲眼看着她入殓,真是罪过啊!这样深的罪过就是我有一百个身体也赎不回来。幸亏有二哥在家里料理这些事情,祭祀典礼这些事想必一定没有什么亏缺。我拿到发丧的电报的第二天,就汇出了五百两银子来用做办理丧事的费用,二哥已经收到并且答复我了。家中的宅子房屋很大,完全可以把灵柩停在家里,仔细地加上灰漆,等我练兵期满,再选择吉日入土安葬母亲,我可以告假返回家里祭奠母亲并为她送葬,稍稍能宽解我的不孝的罪过。
忠孝本来是不能两全的事,因为国事而忘全家,原本属于无可奈何的事,所以我打算在天津建个房子,把我的亲生母亲和家眷接来天津一同居住。只是我生母咯血症时而发作,时而停止,身体已经衰弱到一定程度了,我担心她来到天津后水土不服,反而加重病情。你可以向我的母亲请示一下,如果她愿意来天津居住,我会抬着专门让老人坐的轿子来迎接她老人家;如果她讨厌长途跋涉,不愿意离开家乡,那就不再说这件事了。儿子们是不是勤奋读书?务必要随时训导、告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