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瀚章写这封信的时候,已受命赴烟台与威妥玛继续议谈,所谓“烟台之役”云云,即指此事。此信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所谓“津郡绅民纷纷吁留”之事:李鸿章正在料理起程的当儿,“忽传津城内外遍贴告白,阖郡绅民齐集议事”,目的就是阻止李鸿章离津。为此,又不断有成百上千的人集群来李鸿章官衙“禀留”,还出现大规模上街集会的情况,甚至放出风声,若是李鸿章果真启行,“必卧路攀辕”,就是一定要阻路挡车的,“否则即与洋人滋闹”。这是李鸿章给总理衙门的信中述说的。他由此联想到前几年的天津教案,表示了这样的担心:“津郡五方杂处,人心浮动,谣言极多,诚恐鸿章一经首途,无知愚民与外人寻隙挑衅,或妄报烟台谣说,以讹传讹,乌合之众,仓卒之际,倘再有庚午五月之变(即指天津教案),断非道府所能弹压禁止,一波未息一波又起,后患何可胜言!”
那么,李鸿章的一趟短途差事,为何会引发这般动静?从贴出的“阖郡绅民”的“告白”中来看,是说李鸿章“自到任以来,爱民如子,代谋衣食,无微不到。连年水旱大灾,救活百姓无数,百姓赖以活命,不可刻离”。竟到了一刻也离不了的地步,岂不有些奇怪?李鸿章应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免赴烟台而暗中策动。而纯是绅民的自发行动似也难以说通,消息灵通、富有声望和影响的名绅联络组织当不可少,而相关官员背后透风、怂恿也不能排除。无论如何,反正是真的惊动了朝廷,有谕旨“令即晓谕士民”。从李鸿章写给哥哥的这封信中可知,一开始他就这样做了。结果未出大事,李鸿章的“烟台之役”也没有因此耽误。
事先在烟台预备并与李鸿章随时通联消息的人员自少不得,此信中就说到“许仲发等烟台来信”报告威妥玛行踪,而李鸿章据此有“迷离惝恍,殆不可测”之说。他信中还说到“俄、法、美各使皆在烟,借避暑为名作壁上观”的情况。趁火打劫这也是列强的惯伎,所谓“调停”绝非真是要做好人善行,不过从中渔利的一种角色和手段而已,美国在这方面尤其“精明”。李鸿章信中告明自己的交涉态度,他估计对方“必有分外要求”,而自己“只可相机应付。不成仍即折回,徐候续议”。对岑毓英提京之事,鉴于朝廷坚持不允,李鸿章便设法劝他自请赴总理衙门会议,而对他能否“慷慨陈情”又没有底儿。你想,岑毓英又不傻,他会要这种“慷慨”吗?
信尾除就哥哥将要赴川的带兵安排和抵任后的用人之事作简要议说外,还说到李鹤年(字子和)过此,李氏从云南来信中得知,“丁介藩甚有脾气”,滇案办理中不听大家意见,因为此人是由李鸿章推荐的,所以他这时说“深悔荐士之未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