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行动了,朱棣把他最信任的两员大将——王府都指挥佥事张玉、千户朱能叫来,让他们把能够集结的士兵都召集在了一起。一会儿这俩人回来了,兴奋地报告说,我们的人不少,朱棣满怀期待地问有多少,张玉伸手比划了个八。
八万?我知道不可能,八千吧?
“不对不对,”张玉回答,“就八百。”
朱棣恨不得把张玉那只破手给砍下来煲汤。命苦啊,张昺和谢贵有三万人马呢。就算以一当十,也挡不住张昺和谢贵的大军,怎么办呢?
朱棣这个四十岁就当了爷爷的燕王,到了人生中最危险的时刻,现在这时候,装孙子你得让人信,给人当孙子,也得人家收留啊。
朱棣抚摸着长须,又想起了袁珙的预言。男人,是要对自己狠一点,有时候,就得有一种赌徒的心理。但是,真的能赌赢吗,这八百子弟兵,真的能干掉王府外面的三万正规军吗?
冷静,理智,智取!
大家各抒己见,七嘴八舌,但问题的关键,显然是拿下张昺和谢贵,杀了他俩,其他人还不是树倒猢狲散,根本不足为虑。可是这俩家伙也不算很白痴,平时都想算计你,现在又是风头正紧的时刻,他们能伸长了脖子给你割吗?
这时候,老谋深算的道衍说话了:“朝廷让他们捉拿的是燕王府的官属,并不是燕王您老人家。我们就配合他们,开列一个名单,让王府太监交给他们,欢迎他们过来抓人,他们只要敢来,我们就敢让他们脑袋搬家!”同时道衍建议,在端礼门内埋伏几百名敢死队,用来防止外面军队的偷袭。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朱允炆这个大侄子也老给力了,居然准确地选择了一个叛徒张信来执行抓捕四叔的任务,而让两个忠臣张昺和谢贵只能逮捕燕王家臣。
七月初四,精神病人朱棣突然通过自己的新闻发言人对外宣布,经过名医的治疗,病情得到了有效的缓解(搞不清是化疗还是放疗,咋这么神奇呢)。他要在王府东殿举办一个大派对,接受在北平官员的祝贺,与大家共同见证大明朝医疗事业的进步与繁荣。
这个邀请名单自然不会缺少张昺和谢贵,不过这俩哥们相当谨慎,以公务繁忙为由辞谢了。当然,聚会还是照常进行,不能因为少了他俩就取消了。
第二天一早,朱棣在自己家里设好圈套之后,派太监带着他连夜整理的嫌疑犯黑名单,去请张昺和谢贵,并表示燕王已经把这些人抓住了,要二位将军过去当面核实,并搞一个罪犯交接手续。这一下,两个人无法推辞了,因为推辞就等于无法完成任务,无法完成任务对上面也不好交待,去吧。
自从朱棣宣布自己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张昺和谢贵就本能地产生了怀疑。他们可不敢单独去,特意带了几百随从,全副武装保护自己。一行人浩浩****开到到燕王府。知道的是去王府提罪犯,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哪里打劫呢。
在燕王府门口,守卫的士兵对二人的到来表示了热情的欢迎,并请张谢二位将军进府,其他人等都在外面等——这确实是大明律的明文规定,不允许官员带随从侍卫进入亲王府,防止他们危害亲王的安全。这俩哥们真是大明的好官员,遵纪守法的良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卫兵在外面等着,没有他们的命令就不要进来。
话说这二人真是白痴,都什么时候了,全北平的老百姓,恐怕都知道燕王可能要举兵,举兵的最大障碍就是他哥俩,这时候再讲规矩,就像怕别人杀你够不着,特意把脖子往前多伸几厘米一样荒唐。
张昺和谢贵进了燕王府,大门在他们身后“砰”一声关上了。他们也许不会想到,自己的生命之门,从此也就这样关上了。
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
一进王府,两人就感觉不对,往日那种亲切友好的气氛感觉不到了。到了正殿,见到朱棣坐在正中的宝座上,对他们爱理不理,两个人心里直犯嘀咕。朱棣手里还提了根拐杖,以前发病时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已经没有了,眼睛里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两人无奈地跪倒,向这个昔日的精神病人,今天的嫌疑犯行大礼,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参拜完毕之后。示意下人给他们赐座。
北平的七月,气候本来就相当闷热,两人坐在那里,由于紧张,很快就出汗了,这时候侍女端着切好的西瓜献了上来,这俩哥们别看职务不低,待遇却不给力,平时想吃西瓜都不怎么敢尽兴吃,这时候可算逮着不花钱的了,正准备去拿,突然听到一声怒喝,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燕王突然站了起来,他腿也不瘸了,眼也不花了,说话也变利索了,拐棍也扔一边了。
他双手高举着一块西瓜,双眼满含泪水,嘴里滔滔不绝:“为何我的双眼饱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平民百姓之家,兄弟宗族之间,尚且知道互相关心。我身为天子的亲叔叔,为国守边二十年,性命却可以丧失在旦夕之间。既然朝廷对我如此无情无义,我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朱棣不但敢说,还敢做,他憋足了劲,把好端端的西瓜拼命地砸在地上,张谢二人还没有从他的演讲中缓过神来,还来不及心疼这么好的瓜,就见到一帮军士提着刀冲了出来——原来朱棣这是搞摔瓜为号。
士兵们轻松地抓住了张昺和谢贵,把他俩捆得跟粽子一样,朱棣这时很善解人意地劝说:“行了,轻点轻点,不然……”张谢二人感激地看着燕王,只听他说,“不然,一会儿杀的时候麻烦。”两人当时就给气傻了,后悔不带卫队就跑进来,真是急着投胎。
这时,燕王府兵士把叛徒葛诚和指挥使卢振也抓来了,燕王站在大厅中央,大声向众人宣布:“我根本就没病,只是迫于奸臣陷害,不得不这样苟且偷生。现在,我不能再忍了!”
士兵的大刀砍了下来,四位忠臣的脑袋掉了下去,原来朱棣真能下得了手,他不但能摔西瓜,还能把朝廷命官的脑袋像切西瓜一样切下来。这四人完全可以不死,他们完全可以早早干掉朱棣,他们完全可以不用等来这样的结局。他们之所以死得这么窝囊,正是因为他们太拘泥于朱允炆的愚蠢命令,什么叫只捉拿燕王家臣不捉拿燕王?朱允炆做事的犹豫不决,让他们成了朱棣前进道路上的第一批牺牲品。
燕王府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两个头脑僵化的谋士都因为不愿意谋反,并用刻薄的语言数落朱棣,被王府士兵当场干掉,其他人立即老实多了。
张昺和谢贵被杀,外面的卫兵还根本不知道,他们一直等到天黑,以为两位将军在里面跟燕王喝得很投机,就自己回去吃饭了。可等到晚上,还不见到二人回来,却传来了两人被杀的消息。
群龙无首之时,一个叫彭二的军官站了出来,他发表了一番声泪俱下的报仇宣言,沉痛地悼念了两位好领导,无情地批判了朱棣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在他的感召之下,不一会儿就结集了千余人,浩浩****地杀向燕王府,要知道,王府护卫满打满算才八百零六个。
彭二还高喊:“为国立功的时机已到,想得封赏的跟我来!”
朱棣已经得到了消息,命令张玉和朱能带着王府卫队出来迎战,双方就在燕王府外交上火了。这是朱棣造反以来,第一次规模稍大的遭遇战,也是距自己家门口最近的一场战争,因此,也具有一定的特殊意义。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吗?
不,是一面倒。
张玉好长时间也没杀人了,手也很痒。他一开始并没有出手,而是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领头的是那个彭二,显得非常狂妄。张玉不管其他人,冲上前先把彭二干掉,士兵们失去了主心骨,立刻就变成了一盘散沙,经不起燕军的冲击,很快被消灭,陪伴他们的老上级一起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