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原本是想拿水扑灭锦绣着火的手,不想却被人趁乱从后重重地推了一把,猝不及防之下踉跄着跌了出去,出去的方向正是董鄂香澜。
董鄂香澜滚圆的肚子,还有失措的表情在清如的眼中越放越大,可她已经止不住跌撞的身形,最终两人一道滚翻在地,其实清如已经竭力避开那个肚子了,然大错终还是铸下!
董鄂香澜手捧肚子,惨白着脸倒在地上起不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她口中逸出,猩红的血顺着脚肚子一直流到地上。
“香澜!!!”福临看到董鄂香澜倒在地上的时候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小心地将董鄂香澜扶起,谆谆唤着她的名,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痛心。
董鄂香澜从一波接一波的剧痛中缓过来,她勉力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孩子!我的孩子!皇上,救孩子!救孩子啊!”额上满是因痛而起的汗珠。
最叫人意想的不到的是,福临的眼中竟然垂下泪来,他怕,真的好怕会推动香澜:“不会的,你们都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声音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哽咽,皇帝的泪,皇帝的哭,该是怎样的人才可以拥有!
清如倒在一边竟无人敢去扶,手因刚才承载了董鄂香澜倒地的大部分力量,以至失了感觉,一直到现在才逐渐痛出来,隐忍不住哼了出来。
然这声音恰恰惊醒了福临,目光骤然射向清如,熊熊燃烧的怒火几欲射穿她的身子,这真是同一个人的眼睛吗,为何爱与恨可以在同一时间并存其中。
福临的手扬起,然后毫不犹豫的落下,重重地挥在清如唯美的脸上,力量之大甚至于将她的嘴角也给打破了,与董鄂香澜一样流出猩红的血,却激起这个男人更深的厌恶:“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女人,居然想害香澜及腹中的孩儿!”手再度扬起,然这一次却没有再挥下,将手上蓄着的劲道重重地发泄在地上:“朕曾以为先前是自己冤枉了你,现在看来是朕错了,你的心计竟如此深沉!朕实在不明白一生忠直的索尼为何会生出你这般恶毒的女儿来!”
他的话与刚才那一巴掌一样透出掩饰不住的厌恨,清如早已在那一巴掌挥下来就懵了,从小到大她何曾挨过如此重打。
“我……”欲辩解,然在福临的目光下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不会信的,不会!既是如此又何必再说。
想到这里,清如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罢了,罢了,如此活着又有何意义……
福临的一掌彻底打熄了清如心底好不容易萌生的期望与生存的意志!
然她的沉默在福临眼中却变了样,他冷笑着抱起董鄂香澜往台阶处走去,在经过被火烧得冷汗直流的锦绣时看也不看地吩咐道:“把这个跟主子一样歹毒的奴才拖到宫门口杖毙,死后暴尸三日,不许掩埋!”
他的语气比冰还要冷,难道他没发现这也是一条人命吗?清如可以放弃自己也狠不下心不顾锦绣的死活,她有罪却不至死,更不至死后仍不得安宁!
清如拖着不能动弹的手跪伏在福临脚下哀求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清如的错,清如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开恩饶过锦绣,她并未犯下大错,求皇上开恩饶她一命!”
福临的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踹出去,然那脸却是冷得不能再冷:“她欲纵火伤害皇贵妃,罪大恶极,你不用急着求死,朕没说放过你!”他笑了,却叫人不寒而栗:“来人,将这个贱人拉到承乾宫外跪着,如果香澜和朕的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就要你为他们陪葬!”说着森森的目光在几个欲为其求情的妃子出声前一一扫过她们的脸庞:“有谁敢求情者以同谋论处!”如此重的话顿时吓住了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件发展。
随即福临不再理会跪地乞求的清如,抱着董鄂香澜疾步下楼,早有轿辇在下面等候了。
很快,就有人来抓锦绣与清如了,清如使劲地抓着绵绣的手不肯放,她知道这一放就是阴阳相隔了,曾为她装饰美丽的流苏与金丝发拢被扯落在地,黯淡无光!
然锦绣还是被拖走,那一声声的“主子,救我!”叫得清如失声痛哭,头一次她是如此的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没用到连自己的下人都保护不了!不与人争,不存害人之心,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局?!真心以待,难道就换来任人践踏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
清如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原来一切都是那样的讽刺与可笑,而最最可笑的是她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哈哈哈!
混着血泪的大笑震得枝头树叶簌簌作响,远远的,锦绣临死前的叫声是那样凄惨,叫人听了打从心底发颤,清如确依然在仰天大笑,一如疯妇那般,唯有那眼角不断滴落的泪珠泄了她的心!
众人皆别过脸不忍再看,然在皇帝的盛怒之下,没有人再敢替她说话。
人不语,天却语,怒雷惊电争先恐后地往紫禁城奔来,震得人耳朵发疼,随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流淌在深宫的血迹,只是这心里的血该如何冲掉?
承乾宫
太医与接生嬷嬷全忙活开了,宫女太监亦忙着烧水,里面董鄂香澜的惨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福临在外面搓手来回走着,心急如焚,若不是人拦着他早就冲进去了。
清如静静地跪在滂沱大雨中,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然她却依然跪得直挺挺一动不动。
衣服,头发紧贴在身上,那样的冷,却无法憾动她一分,雨水渡过眼睛顺着脸流到嘴里,她冷眼瞧着忙成一团的承乾宫,心底泛起一股长绵不绝的恨!
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雨水中,她的身影是如此渺小,然风雨却怎么也吹不到,更洗不去她心中无尽的悲恸!
福临!今日你若杀了我便罢,否则,终有一日我,赫舍里清如,会亲手将你欠我的统统拿回来!
从今起,我绝不再退一步!
她带着满腔的怨恨许下誓言,也就在她发誓的那一刻董鄂香澜终于诞下了福临期盼已久的四皇子!最叫人欣喜的是母子平安,适才的摔倒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只是早产了几天而已。
随着太医的保证,福临终于放下了久悬未定的心,高兴的同时他看到了还跪在雨中的清如,此记得他的气已经消了一半,略一思量后,招来湘远吩咐了几句,随即进内去探望董鄂香澜母子了。
湘远撑起一把绢伞越过重重雨帘停在清如面前:“如贵人,皇上说你可以回去了!”她如是说着。
清如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跪了这么久脚早麻了,努力了几次才站稳,她望着湘远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盯着她。
那双眼还是一如进宫当初的那般美,不,应该说是更美才对,但那双眼里缺了一样东西,湘远想在那双眼中搜索到那份不该缺失的东西,然最终还是失望了,她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已不是初进宫时的她了。
“如贵人,这伞你拿着吧!”执伞柄的手伸过去示意她拿,然清如还是那副漠然的模样,最后她瞥过头转身离去,重新投入到叫人发寒的雨水中,留下湘远一人愣在原地,手里依旧拿着那把伞!
伞,她到底还是没拿!
贵人赫舍里氏,自入宫始,便德行有失,得晋贵人后,不思感恩,反变本加厉,此番更欲加害皇贵妃与荣亲王,今朕谕,着,褥夺其贵人位份,降为答应,禁足重华宫,未得朕命不得踏出一步,钦此!
十月初七,皇四子生,被福临谕为“朕之第一子”!
十月初七,天降大雨,引得黄河决堤,淹死灾民近千人,损毁屋舍良田无数!
十月初八,福临朱谕礼部,为“第一子”议行典礼,并封其为荣亲王,开大清帝国皇子初生便封亲王之行例!
十月初八,台湾郑家得到福临密谕福建水师提督木哈察的书函,引得台湾增派战船至水面巡逻,数艘福建渔民的船只被扣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