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八月,骚乱一年多的北京城渐渐平静下来。西逃西安的慈禧太后、光绪皇帝,以及追随的荣禄等大臣们起程回銮。路上行程两个多月,阴历十一月进入紫禁城。
回到京城的慈禧似乎变了。从小处说,她入宫之后,马上追认被她戕害的珍妃为“贵妃”,难道是良心发现的悔悟?从大处讲,她力倡推行新政,政体的改革比之先前光绪的戊戌变法走得更远C是她恍然觉悟、顺应了世界潮流,由顽固派转变成改良派?慈禧唯一没变的是依然是握着皇权不撒手,一切由她说了算。
去年京城烽烟再起,慈禧身经国破流亡的沉重打击,她以光绪皇帝的名义连发两道“罪己诏”,进行了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承认“负罪实甚”,感悟应以“取外国之长,乃补中国之短,惩前事之失,乃做后事之师”。落脚西安后,她好像痛定思痛,发上谕指令朝廷各级官员广开言路,“各举所知,各抒所见”,参照中外政治体制、国计民生、学校科举、军政财政,哪项该巩固,哪项该革除;如何使国家从此复兴等方方面面的问题,要求官员们限两个月内详细提出建议。其志之坚,其情之切,感觉此慈禧与前慈禧判若两人。孰知慈禧善变的本性,又因当时中外正议和,谁保证她是不是虚晃一枪、糊弄局呢?
1901年4月,慈禧遥控成立了新政“督办政务处”,由庆亲王奕劻、直隶总督李鸿章、大学士荣禄、昆冈、王文韶、户部尚书鹿传霖为督办政务大臣。两江总督刘坤一和湖广总督张之洞参与。回到京城之后,慈禧式的“变法维新”正式启动。
笼统地说,慈禧的新政是沿着戊戌变法的路子走下来的。科考废八股改考策论;停止考弓马举重的武科;仿造西学推行近代化教育,在各省设大学堂,各府设中学堂,各县设小学堂,最后彻底废除科举制度。其次裁撤了一些省,合并了一些中枢机构;改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外务部”,奕劻为首任总理大臣;留下了吏部和礼部,余下的户部、兵部、刑部、工部分别改为度支部、陆军部、法部和农工商部,又增设民政部、学部、邮传部。原来的理藩院改作理藩部,共为十一个部。
至此,慈禧似乎仍未停止变法的脚步,她又有筹备立宪的打算。1905年9月,慈禧派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商中右丞绍英等五位大臣出洋考察,名为预备立宪。慈禧的新政显然想比光绪皇帝当年的变法走得更远,目的却相似乃尔——挽救危亡的清朝,包括她的权势。但是,国人认清了晚清统治者的真实面目,不愿在专制的压迫下挣扎,更不愿让这个腐朽的王朝继续苟延残喘下去。此时,革命志士挺身而出,以鲜血敲响帝国的丧钟。
1905年9月24日,五位大臣装模作样地准备从正阳门车站登车,远赴海外考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位年仅26岁的年轻人突然冲过来,掷出一颗炸弹,轰的一声巨响,顿时血肉横飞。
投掷炸弹的年轻人叫吴槌,安徽桐城人,1902年考入保定髙等师范学堂,1905年加入北方暗杀团。晚清的专制欺压人民,为除暴政,他立志不惜杀身成仁。吴棚和他的同党原想刺杀清朝鹰犬、陆军尚书铁良,一直没得机会。近闻清廷假借立宪为名,派出五大臣出洋考察。吴檄改变刺杀铁良的计划,炸载泽等清朝重臣。24日那天,吴機扮作仆从的模样,提着装有炸弹的衣包,迅速靠近五大臣乘坐的花车,被卫兵阻拦。车厢猛然震动,炸弹被引爆,当场炸伤载泽、徐世昌和绍英……
一个月后,慈禧补派山东布政使尚其亨、顺天府丞李盛铎随载泽、戴鸿慈和端方分别赴美、德、意、英、法西洋诸国考察各国宪政去了。转年8月五大臣考察归来后,慈禧听了汇报,1906年9月颁谕旨,宣布模仿西方实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听起来感觉挺新鲜,王朝有救了。实际慈禧在这桩国政上耍了花枪,认为民智未开、规制未备,就是说目前条件不成熟,实行宪政为时过早。至于何时立宪,至少在9年以后再办,谁都知道是托词,真正实行立宪,那就等猴年马月了。她绕了老大一个大圈子,耍了一个并不高明的骗术,仍旧不肯放弃专制王权。慈禧用“拖”的花招,不仅拖垮了帝国,也拖死了自己。
1908年10月,刚过完74岁生日的慈禧太后连同38岁的光绪皇帝同时患病,病情急转直下。慈禧忙传旨命光绪的弟弟载洋为摄政王,载洋的儿子溥仪入宫教养,这是为光绪安排后事。11月13日,光绪驾崩。慈禧又指定3岁的溥仪继位,成为清朝最后一个皇帝,其父摄政王载洋监国。
11月14日,统治中国47年的慈禧驾鹤西去。
一个女人的死,标志一个时代的结束。
江河日下,流水落花,大清国的末日为时不远了。
1908年12月2日清晨,紫禁城举行新皇帝登基的盛大典礼,不满3岁的溥仪登上大清国皇帝的宝座,改年号为宣统。真正掌握国家权力的是他父亲——摄政王载洋。有一则传说,可能典礼仪式过于烦琐,小宣统皇帝有些忍耐不住,载洋王爷告诫他,皇上,快完了,快完了。朝拜的文武百官都大惊失色,认为载洼王爷此言甚为不祥。
顽固且自负的载洋拢一帮皇亲国戚在身边,八旗子弟的新兴少壮派铁良、载泽、荫昌、载振、溥良等得以重用,中央权力集中掌握在满族王公贵族手中。他对握有军政实权的汉臣既忌惮又不信任,最具说服力的例子就是袁世凯遭贬。被李鸿章竭力提携的袁世凯,当时权倾朝野,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商务督办大臣、电务督办大臣、练兵处会办大臣、外务部尚书等要职,手下掌握着六个镇的军队。也许监国的载洼嫉恨他曾在戊戌变法时,耍两面派出卖过哥哥光绪;也许载洼怕他尾大不掉,马上动手对袁世凯削权,免去他的兼职,分去他四个镇的军队归铁良的陆军部管辖。袁世凯倒也知趣,告病“患足疾”回老家河南项城隐居起来。载津于是更加胆壮,实行地方官职“改革”,大大削弱了大多数汉人担任的督抚的权力。正如铁良所言:立宪非中央集权不可,中央集权非剥夺地方督抚的兵权、财权揽于中央不可。这一番集权,使得满汉之间的矛盾、中央和地方的矛盾进一步加深。
说老实话,自I860年由恭亲王领导、曾国藩、李鸿章等推行的洋务运动,使清朝一度中兴,让人民产生某种希望。遗憾的是甲午战争之后,众列强对中国瓜分、欺辱的加剧,爱国志士和民众逐渐清醒,仇恨洋人的无耻侵占,对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失去了任何幻想,唯有以革命推翻清朝统治,中国才有希望涅槃再生。
革命的火种遍地点燃,朝局动**不安。溥仪即位不久,便发生安徽革命党人熊成基发动的起义,他率领一个营的新军攻打安庆,可惜功败垂成,但震动了晚清的统治。
1907年7月,在安庆巡警学堂任职的革命党人徐锡麟借巡警毕业典礼之际,七枪击杀巡抚恩铭,率部分学生起义,不幸被清军逮捕后惨遭杀害。
1910年革命党黄复生、汪兆铭(汪精卫)策划在北京什刹海边的银锭桥埋炸弹刺杀载洋,不料事先暴露,黄、汪二人被捕。
“鉴湖女侠”秋瑾在绍兴发动反清斗争,事败被清廷斩杀于古轩亭口,年仅31岁。
同盟会领导人之一黄兴带领一百多名革命志士在广州攻击总督衙门,轰动全国……
革命的浪潮风起云涌,在孙中山先生同盟会的组织领导下,中华大地处处爆发起革命党起义。他们前仆后继,不惜牺牲地向顽固的封建专制发起英勇无畏的冲击。
清朝政府像一艘行驶在大风大浪中的破船,随时都有船沉葬入大海的危险,摄政王载津惶惶不可终日,吓得慌忙想辙挽救。宣统二年发布诏书,缩短九年预备立宪的期限,提前到宣统五年实行,然后宣布成立“内阁”。乍看似乎顺应民意进行了妥协,纯粹又一次换汤不换药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