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鹰的讲论：异教徒的得入天国。

当那照耀全世界的他降入我们的半球以后，天色已晚，四周黑暗起来了，但天空在以前只有他亮着，现在却有许多的光芒，都是从他一个再生出来的。[1]这种天空的现象忽然涌上我的心来，当那世界的记号及其领袖停止了幸福的鸟嘴的时候；[2]因为那些活泼泼的光辉，比以前加倍发亮，开始他们的种种歌声了，这些都不能留在我脆弱的记忆之中。

甜美的爱呀！你把他们用光辉包裹着，他们在我的眼里显得多么热烈，在那些笛孔中吹出神圣的思想。[3]

当那些装饰第六重天的宝石，停止他们天使的歌声以后，我似乎听见流水淙淙之声，由此岩到彼岩，源源不绝；又像琵琶弦上弹出之音，或像洞箫吹出之调；凡此种种声调，随即会合入于鹰颈，由鹰嘴透出，成为人声，成为语言；这就是我所等待的，且把他们记在下面。

他开始对我说：“你应当注视我的这一部分，就是地上的鹰用他看太阳，而且忍得住日光的部分，因为组成我的种种光辉，在我眼睛的部分最为灿烂。在中间的，可说是瞳人，亮着那圣灵的歌者，他搬运约柜从一个城到一个城：现在他知道他的歌的效力，同时他自己的谋划也得着应得的报酬。[4]还有五个，环绕瞳人成为睫毛；那个邻近我嘴的方面的灵魂，他曾安慰丧子的寡妇；他现在对于不追随基督的损失知道得很明白，因为他对于柔和的生活及其相反的都已有了经验。[5]那一个居在我睫毛之上部，他因为真实的忏悔而迟死：他现在知道永久的判决是不会变更的，就是今日在地上所做的有价值的祈祷也不足以影响到明日。[6]其次的一个，他带着法律及我，把自己的地位让给牧师，成为一个希腊人，这种行为，居心很好，可惜结果坏了：现在他知道从他的善行生出恶果，虽然没有害了他自己，但是毁坏了世界。[7]在我睫毛之下部的是威廉，他的人民伤心他的死，同时又哭泣查理和腓特烈的生；他现在知道天是怎样爱护公正的君主，而使他被人看得如此的光荣。[8]在充满错误的地上，有谁知道特洛亚人里佩乌斯是这个光辉圈子中的第五个呢？[9]现在他知道神恩是不被世间人所看透的，虽然他的见解未必彻底。”

像百灵鸟在天空飞鸣，现在静默了，满足于他最后的音调一般，那印着永久欢乐的影像，因为渴望他而一切事物各如其愿，[10]在我看来也有类于此。虽然我心里的怀疑是像在玻璃瓶内的颜色，很容易被人知道，可是我急不及待，突然由我的嘴里漏出：“这些是为什么？”像重物脱手而去一样；那时我看见灵魂们发出了大喜悦的光芒。

于是那鹰眼立即加倍发亮，为解除我的心头重担起见，那幸福的记号回答道：“我知道你相信我对你说的话，但是你不懂他的为什么；就是说，这些是可信的，然而是不可解的。你像一个人，只知道事物的名字，但不知道事物的本质，除非有别人告诉他。

“热烈的爱和活泼的希望，战胜了神的意志，天国便要忍受犯规的事情；但这个和人的战胜人不同，这种战胜是他，自愿被战胜，他的被战胜即是他的善之战胜。

“在我睫毛上的第一个和第五个灵魂，你对于他们觉得奇怪，因为在众天使所住之地，居然会有着他们。[11]他们脱离他们的肉体，出乎你意料，他们竟不是异教徒，而是有坚定信仰的基督教徒，一个信仰将受痛苦的脚，一个信仰已受痛苦的脚。[12]这一个从地狱（那里一个人永不能返于善的意志）回到他的白骨，这是活泼的希望之报酬；[13]从这活泼的希望，给予祈祷者以权力，遂得请求上帝使他再生，因此他才有能力移动他的意志。[14]我所说的这个光荣的灵魂，他和他的肉体联合，小住若干时日，信仰能够帮助他的那一位；[15]因为信仰被真爱的烈火所烧，在第二度的死以后，他便有得着这大欢乐的资格。

“那一个呢，因为无穷的恩惠（来源很远，没有一个造物能窥其底蕴），使他在地上唯一之爱是生活于正道；由此，恩惠加恩惠，上帝使他对于未来的赎罪有先见之明；[16]他已信仰有此一日，因此他不耐异教的下流，斥责堕落的民族。在举行洗礼一千多年以前，已经有三个贵妇人替他举行过了，这三个贵妇人你已经在车子右轮看见过了。[17]

“天命呀！你的根离开人类多么远呀！他们的眼光完全看不透那第一原因。人类呀！请你们在判断上谨慎些！因为我们虽然看见上帝，我们也不能尽知一切天之选民；但是这个缺陷值得我们的喜悦，因为我们的善逐渐在增长，上帝之所愿，亦即我们之所愿。”

那神的影像，扫除我的眼翳，似乎给我饮了一杯甜的药酒。像一个美好的歌喉，伴了一个竖琴的名手，把歌声弄得更加悦耳一般，我记得那时他在回答我，那两个幸福的光辉如眼睑的开阖，以应和他的言词呢。[18]

译注

[1]太阳落而群星出，以喻鹰语止而诸灵魂发出种种歌声。但丁时代意谓群星（不仅行星）之光皆为日光之反射。

[2]“世界的记号”谓鹰，象征世界的帝国（即罗马帝国）。“其领袖”谓诸皇帝（即组成鹰状之诸灵魂）。

[3]“甜美的爱”指上帝之爱。末句言诸灵魂歌唱。

[4]大卫（David），以色列王，曾将“约柜”从亚比拿达家搬到耶路撒冷城，大卫在约柜之前欢呼跳舞。见《撒母耳记》下第六章。

[5]指图拉真皇帝事，见《净界》第十篇注12。“柔和的生活”指在天堂，“其相反的”指在地狱。

[6]指希西家（Ezcchia），犹太王，病将死，因祷告上帝而得延长十五年之寿命。见《列王纪》下第二十章。神命不因祷告而变更，唯祷告亦在神命之程序中而已。

[7]指君士坦丁皇帝将罗马让与教皇，携其法律及鹰旗东往希腊，见《地狱》第十九篇注14，《净界》第三十二篇注22。

[8]威廉（GuglielmoⅡ，1153—1189）即好威廉，曾为西西里王，生时为人民所爱戴；今那不勒斯以查理第二为王，西西里以腓特烈第二为王，人民苦之。

[9]特洛亚人里佩乌斯（Rifeo troiano），维吉尔于其《埃涅阿斯纪》第二篇中称彼为“特洛亚人中最公正之一人”，因抵抗希腊人而战死。

[10]鹰的影像，印着上帝永久的意志（正义），因渴望上帝而万物各得其所。此处言组成鹰状之诸灵魂歌唱一回而静默了。

[11]图拉真及里佩乌斯皆为异教徒，为何得入天国？

[12]里佩乌斯生耶稣前，图拉真生耶稣后。“受痛苦的脚”言耶稣被钉于十字架上。

[13]在地狱，忏悔或改变意志，虽有神命亦认为不可能，故必使灵魂归于肉体，于是其意志可于地上改变之。

[14]中世纪传说教皇格利哥里为图拉真祈祷，一日，天上有声曰：“吾闻尔语矣，吾赦图拉真。”圣托马斯谓：“图拉真虽在摒弃之列，然并非绝对受摒弃，因其命中注定将格利哥里之祈祷而得救也。”参见注6。按此即神学上之宿命说，天命说，或救灵预定说（Predestination）。

[15]“能够帮助他的一位”指基督。

[16]圣托马斯谓：“一个虽生于蛮夷之邦，上帝亦将予以得救所必需之启示，或用神感，或遣以宣教师。”但丁似亦抱此观念。

[17]自特洛亚之毁灭至耶稣降生约有一千余年。“三个贵妇人”指信、望、爱，见《净界》第二十九篇注15。

[18]神的影像（鹰状）在讲论之时，图拉真与里佩乌斯两灵魂之光辉一开一阖，以相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