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黑下来的天，阴冷的楼道里，不知为何少女眼泪一直流一直在流的。

回忆着，触景生情。

过往的点滴就如决堤的洪水，冲塌了少女的心房，也洗刷不了总也流不完的眼泪。

啪嗒！打开的声控灯泡，昏暗又浑浊的光线，没一会又一片漆黑。

破烂堆积，灰尘也厚厚的楼道底端。

腐味儿甚重，还总是远远的时不时发出叮哐当的声音。

刺激的楼灯一亮再亮。

生活所在的社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总也有不便，总也有计较。

大爷深重的咳嗽声，和远远的嘈杂声，不存一丝安静，也没有一处地方是真的静。

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上了的，更多是不便和无可奈何的迁就。

高高的楼，矮矮多多的层。

窄窄的窗，窗里点亮的灯。

一排一排一孔一孔，离远了看就是一个个方正的小格子，坐牢一样。

一栋临一栋的楼房，高啊高的矗立在昏色沉沉的雾霾天。

人们把自己框里头，碌碌的，挤破头的往里进。

高高的，找寻着偏安一隅的归宿。

看看楼下刻意圈划的健身设施，是谁在快乐的玩耍。

是神情疲累的老人，是精力充沛的孩子。

独不见为这个社会贡献光和热的成年人、年轻人。

他们在家里，在路上，在一个个班点上为家为自身而奋斗，周而复始，夜以继日。

少女真的不习惯了的，这样快节奏和拥挤的世界。

也期盼着害怕着，自己熟悉的那抹身影快点快点的回来。

如是，都这么晚了的。

如是，夜摊的小吃早就红红火火。

如是，一天十二个点的沉重劳动也该结束了往家返了的。

少女紧紧捂住嫣红的小嘴儿，眼泪哗哗的一直流一直流。

无措的，伤心的在小小的楼道里紧张紧张地走。

手放下又捂起，继而又去抹眼泪，一遍一遍。

终于，记忆中嘎吱的停车声响了起来。

那是她家的破电车的，轮子没啥大问题，就是响。

花钱修好多钱的，不如换新的，换新的不如将就着。

小雫的妈妈平日里好节省的，毕竟一人养活俩孩子，可是很辛苦很累人的。

生活繁重催人老，早间青丝晚白头。

小雫一步踏出楼道，就见着楼下小区背对她锁车的身影。

消瘦了的似乎也更显老态了。

怎么可以的，为什么本就瘦弱的母亲这么这么的老，头上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白发。

为什么皮肤那么黑，体型那么小那么瘦。

手上老皮壑壑，没肉的筋都突起来了，哪还有那么大的力气将电车半提着推进去锁起来。

“呜呜……”小雫再也抑制不住地捂着嘴哭了起来。

老人扭过头的，一眼就瞧见了望着她哭得小闺女。

四目相对，小雫眼里迸出了泪花，泪水模糊了视野。

母子连心，不知为什么，小雫妈妈一下就心疼起来。

几步就走了过去，掏出手绢就给小雫擦眼睛。

工作服很脏的没关系离远点儿就可以。

手绢也是小雫妈妈常年熬下来，眼睛害了毛病，总流泪而揣的。

小雫哭着，小雫妈妈心疼着，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好意思。

自己平日不这样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收手了的，看着闺女眼巴巴的望着她，不说话。

小雫妈妈心里很柔软。

“呦~瞧这闺女俊的。妮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雫眼泪哗哗的不住摇头：“妈妈……”很小声很小声。

“嗯？你说什么，妮妮？”

“……没，阿姨，我可以抱抱你吗？”

“哎呦，这……”小雫妈妈更显羞赧。

她刚干完活，浑身粘得全是生产线上的油，这么脏的。

再看看眼前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闺女，长得那个好看哟，而且还是陌生人，她哪里好意思嘛。

不过小雫却是二话不说地扑过来了的，紧紧的抱住，抱得紧紧。

小雫妈妈身子一僵，温暖冲心。

“妮妮，我们之前在哪儿见过吗？”

“没，没有的。”

小雫慌乱的松开手，抹抹泪。

看看就好，不可以，不可以有牵扯了的。

不可以让妈妈伤心了的，也不可以让妈妈再记挂她。

她那个傻儿子赌气的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城市。

不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还净害老人担心，主动打电话过来。

她还每次说不了两句就挂电话，有时候还凶巴巴。

如今更是在外头……更是在外头，再也回不去。

那么那么不孝，那么那么混蛋！

小雫使劲儿捂着嘴，眼泪又流下来了的。

小雫妈妈站了好一会儿。

看着小雫，想陪陪她，理智上又说不过去，心里怪怪的，最终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上楼去。

老楼房没电梯的，一点点的爬上去。

提着电瓶，抓着栏杆一台阶一台阶的慢慢的挪。

小雫抬头看着，再次泪崩。

“A2，你能给我妈一些钱吗？”

“我不想我妈那么操劳。她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忙里忙外的操持这个家。”

“她肠胃不好，肺部还有水肿。”

“好多年了医院消了没消好，那时候花不起钱用不起好药。”

“炎症起来了落下了病根，一到刮风下雨的就咳嗽。”

“有时候还气短，喘不上气，她她，我妈她……呜！！”

小雫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哭了起来。

“可以的，可以的小雫，可以的。”

A2也眼圈红红的连忙柔声安慰。

“不过不是钱，而是健康和福分。”

“小雫那些身外之物你带不来也带不走的。”

“有了你的祝福，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也会越来越有福气，身体健康，生活富足，安康喜乐。”

“但是那么做的话，你留存这个世界的力量就会耗尽，现在就会走的。小雫。”

“没事！”小雫一口答应，毫不犹豫。

“只要妈妈过得好，我什么都愿意。”

A2不在说什么了的，调集的力量，凝出一团温暖的光在小雫白嫩的手上。

小雫泪眼婆娑的双手举在胸前祈祷。

只有小雫可以见到的光下一刻飘了起来，在小雫倾注的炙热情感下融入了小雫妈妈的身上。

来自不孝儿的祝福。妈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能陪在您身边了，妈妈。

“妈……阿姨！你等等！”小雫再次叫住妈妈，蹬蹬几步上楼去，提过电瓶也扶着老人慢慢挪。

小雫流着泪，想跟妈妈做最后道别的。

“哎呦，谢谢你啊妮妮。”

“你看这多不好意思，到我家去坐坐吧。”

小雫妈妈可算找到话题，攥着小雫的手不松开，越来越喜欢，越看也越觉熟悉。

“嗯。”小雫流着泪的笑。

打开的破旧防盗门，小雫妈妈让小雫随便坐，自己就去里屋换衣服。

熟悉的陈设，一如多年不曾有多大的改变。

小雫捂着嘴，一点点走过，走过破旧的沙发，走过圆圆吃饭的小桌。

走到泛黄的椅柜上支立的相框，哭红的眼睛大大地睁开。

相片中母亲腼腆的笑着，妹妹怀抱着小小一个孩子一脸幸福。

三人的脸庞就永远的定格在大大的相片中，新册新片，母女同框。

小雫深深的，深深的看着，才发觉她已经离家好久了。

久到妹妹都从高中毕业成家结婚，都有孩子了。

“小雫！”一声惨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翩然飘转开来的长发，少女流泪的转身。

就见母亲丢了刚洗得俩苹果，嚎哭一声就扑了过来。

“你是我的小雫吗？啊？你是我的孩子吗？小雫！”

小雫妈妈笃定的看着小雫就开始哭了。

是的，刚才就熟悉，这、这就是我的孩子，错不了的！

不管变成什么样，不管多少年，当妈的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孩子！

小雫瞪大眼睛，眼泪哗哗的，周身璀璨亮起，如萤火如光粒，片片飘**、灿灿逝去。

“妈妈……”忍不住的轻声呼唤，小雫妈妈霎时泪崩了。

“小雫，啊啊啊！！”小雫妈妈一把抱住小雫哇哇的哭。

“你可想死我了！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啊！！”

小雫妈妈两眼老泪哭得悲怆又凄惨。

老人有泪不轻弹，恸哭哭到心伤处。

小雫妈妈想摸摸小雫的脸的，只是抬头就见自己的孩子光亮光亮的又要走。

小雫妈妈慌了，胡乱胡乱的够着那些光粒，抓过来往少女身上填。

“妈妈……”小雫心疼的，紧紧抱住母亲。

使劲抿嘴着最后的最后想笑的，却是涕泪横流怎么也控制不住。

“妈妈，你保重。我走了。”

“我过得可好了！好得不得了！不用担心我，一点不用的！”

“妹妹结婚了吗？都有孩子了，有人陪你，我就安心了。”

“你的病会好的，妈。以后咱家也会有钱的，好多钱的。”

“我祝福过了的，呜！！我、我别的本事没有这个最在行了。”

“可准可灵验了。”

“你就在家好好的抱着外孙享清福吧。”

“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去上班，咱家也会住进大房子的。”

“你一定要好好的呜呜！一定要好好的！”

“我走了妈妈，我走了的！妈妈！”

身上光粒越飘越急，急到小雫妈妈双手都抓不过来，也收拢不住。

“小雫，你要走了吗，小雫啊啊啊，妈妈爱你啊，小雫啊！”

小雫妈妈整个扑到小雫身上老泪横流。

“呜呜！妈妈！！”

呼~~崩散的光粒，终究扑了一空的小雫妈妈跌趴在地上。

愣神的愣神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一下捂着老脸心伤至极的呜呜的哭了起来。

绯红世界，麻山家后院。

少女双眼红肿的跌坐地上，神情恍惚的试着站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琉璃心疼的闪现出来，眼圈红红的将少女揽入怀里，抱着抱着，一言不发。

绯红世界，天穹之上。

一连两击，崩碎的血红须佐之男化作天边一颗流星，火焰滚滚的直坠天际。

少女抬头，就见那颗流星直奔她而来，又在半空改变轨迹的砸落在她旁边的地上。

轰隆！宁静的麻山家后院爆成一片废墟。

鼬捂着洞穿的腹部，扶着烧焦的门框在片片烈焰爆炸的翻滚中，眼神温柔的朝少女一步步走过来。

少女呆呆地抬头看着鼬。

恍惚的视野下，是谁的脸如此温暖。

恍惚的视野下，是谁的心如此刺痛。

恍惚的视野下，又是谁的笑如此灿烂。

谁的手在头上，好温暖好温暖。

谁的嘴角在流血，依然笑着柔声诉说。

谁的身体颓然倒下，逐渐冰冷留有温度。

是你的……

倾倒下的身体，是你的。

心上撕裂的痛，是我的。

鼬…………

鼬！鼬？！

焕发光彩的焦距，蓦然回过神的少女，看到倒在血泊中眸子涣散的鼬发出一声痛极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