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橡皮》
作为新小说的开山之作,对《橡皮》的评价起初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认为该小说是“物本主义小说的发端,因而在新小说的发展过程中具有重大意义”。[4]而这部在法国“新小说”运动中可算是“第一只燕子”的作品,在当时并没有引起文坛的普遍重视(在当时巴黎《文学新闻》周刊的“新书报道栏”中,仅仅被称为一部“侦探小说”)。该作品主要内容为:杜邦是某个城市里有重要影响的经济学家,一天晚上遭到恐怖分子暗杀,逃跑时受了轻伤。内政部长让他待在医院里,故意散布他已经死去,暗地里派密探瓦拉斯去调查这桩案件。瓦拉斯白天在街上闲逛,几次到文具店里去买一块绘图用的橡皮,晚上埋伏在杜邦家里等候凶手。杜邦不放心家里的文件,打算回家取出文件后再到内政部长家里避难。结果当他戴着墨镜,拿着手枪,走到漆黑的房间里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地被瓦拉斯当成凶手打死了。这部小说无头无尾,没有跌宕起伏、严密的和连续一贯的情节,时序前后颠倒,场景重复出现,细节支离破碎,人物形象扑朔迷离。卷入此案的凶手、被害者、警长等都没有明确的外貌或特征。他们对凶杀案漠不关心,对一切事物毫无反应。这些人在街上游**,思绪也不可捉摸。格里耶通过这个很快显示其空壳的侦探故事情节,把广大读者的期待引到相反的方向。读者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理解,探索其中的意义。“橡皮”这个词在故事中出现共5次,但它的内容和情节风马牛不相及,非但如此,它还把那24小时中发生的事件,擦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即使这样,它仍然是作者着墨的中心物件。
罗伯-格里耶自己对这部小说评价很高,说这是一部“真实”、“创新”的书,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和样式。作家采用意识流手法,有意打乱时间的顺序和空间的界限,让不同的时空相互交错,让人物的意识自由驰骋,形象不断变化,或隐或显,有虚有实,虚实相间。这种手法,使现实、想象、记忆、梦幻、潜意识活动都活灵活现地出现于人物身上,使小说在时空上呈现出多层次、全方位、新角度的立体规模。这种别开生面的表现手法和全新的观察角度,虽然在当时未尽成熟,但无疑开启了小说创作的新天地,并为格里耶及其他作家以后的创作奠定了基调。“从此以后,就谈不上什么现实主义了,而且小说的结局也不像传统小说所描写的那样,把故事融入合理的时序之中,把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5]
2.《窥视者》
1955年1月,罗伯-格里耶成为子夜出版社的审读员,同年出版了《窥视者》。该作品由于巴塔耶·波朗和布朗绍的帮助,获得了文学批评奖。就像《橡皮》一样,评论界对《窥视者》的获奖也是褒贬不一并引发了一场争论。马塞尔表示愤怒,克鲁阿尔大吵大闹地辞去评审委员职务。昂里奥以开除格里耶相威胁,他在《世界报》上明确指出,罗伯-格里耶的书应该交到轻罪法庭审判,而不是交文学评审委员会来评审。但与此相反,巴尔特和布朗绍分别在《文学批评》和《新法兰西杂志》上发表了赞扬该书的文章。加缪和布勒东向获得德勒·杜卡基金会资助的作者表示勉励。《快报》为格里耶开辟专栏,发表了9篇专评文章。
这部引起激烈争议的小说《窥视者》,主要写推销员马蒂亚斯到一个小岛上去推销手表,奸杀了一个和他的女友维奥莱极为相似的13岁的牧羊女雅克莲,马蒂亚斯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悔恨。他满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殊不知他的一切犯罪行为都被雅克莲的追求者于连窥见,书名“窥视者”指的就是于连。但是于连没有告发马蒂亚斯。小说出版后引起了轰动,人们认为格里耶将文学界的注意力转移到一种全新的小说形式上来,虽然这种形式在当时还不能赢得人们的认可与赞扬。这本小说最终被授予“评论界奖”。
3.其他作品
《嫉妒》(1957)是罗伯-格里耶出任子夜出版社的文学顾问之后所作。此书出版后,评论界目瞪口呆者有之,读者中愤而毁书者有之。而今天,在此书的原出版社——法国子夜出版社的陈列架上,《嫉妒》已是作者所有作品当中拥有外文译本最多的一本。“这部作品篇幅相当小,只有几万字,可是艺术容量却并不小,而且写得颇为精致,在我看来,是罗伯-格里耶的作品中最为出色的一部。”[6]这是一部采用意识流技巧写作的典型作品。主人公是某殖民地国家里的一个香蕉种植园主,他怀疑妻子和邻居**。男主人公在小说里没有姓名,只用“他”来表示。但他一直掩蔽在幕后,出场活动的只有女主人公A和邻居弗兰克。一天A搭乘弗兰克的汽车到城里去,据说车出了故障,他们只好在旅馆里过了一夜。小说里没有什么情节,只是写“他”躲在百叶窗后窥视妻子和弗兰克的行动,不厌其烦地记录物与物之间的距离,阴影在不同时间里的移动,反复描写同样的姿态和语言,以及一条被弗兰克捻死的蜈蚣的痕迹等微不足道的细节,使小说看起来就像一个动作的万花筒。小说没有什么情节,主人公也没有姓名,可以说基本没有出场。作品体现了新小说的特点,更体现了格里耶的理论主张。曾写过电影剧本并当过电影导演的作者还在这部小说中借用了电影蒙太奇手法,试图把对文字符号的接受转换成某种银幕上的视觉效果,这也是作者的大胆尝试之一。
格里耶的另一部《在迷宫里》(1959),描写从前线归来的士兵,带着战友的遗物要交给其父亲。但这士兵在大雪覆盖的城市中迷路,一阵枪声,这个士兵在街头毙命。作者没有交代逃兵死前在想什么,想走出“迷宫”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作者渲染的是主人公周围的一切:房屋、积雪、门庭、走廊、墙壁、人行道、夜晚等。这种朦胧如梦的环境就是“迷宫”的写照。作者心目中的世界既无意义,也不荒谬,仅仅存在着而已。事物掩盖了情节,也消除了人物。这正体现了格里耶的主张,人物已经不是世界的中心,而应该转到以物为主。可是文学界没有接受格里耶提出的“物化艺术论”,读者对这类小说也不很感兴趣,但是评论界对作品和作者却非常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