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儿童散文(1 / 1)

本书中的儿童散文属于狭义散文范畴,除具有狭义散文的审美特征外,它还具有自己独特的美学风格。因为读者对象主要是儿童,所以,儿童散文所表现的内容多为童年和少年的生活体验。因为儿童文学所特有的写作群体和阅读群体不一致的情状(即主体作者大多是成年人;而主体读者大多是未成年人),加上散文是一种“回忆性”文体,所以,儿童散文多是成年人对自己儿童、少年时期生活的回顾,适宜于儿童阅读、欣赏的作品。因此,本书将儿童散文定义为:儿童散文是一种着力观照内心世界、抒发主体情思,融叙事、抒情和议论为一体,以真实、自由为核心,适合少年儿童阅读欣赏的一种文学样式。

一、儿童散文的美学特征

(一)秉性率真:真实性

散文是一种抒写主体的情绪感受(自我)以与接受对象(他我)进行精神对话的文体。这就决定了散文必然是个性化的、张扬自我的。自由灵动是散文最主要的文体优势和存在依据,所以散文特别强调个性化和个性情感的抒发。但是,艺术并不直接表达艺术家个人的情感,而是表现他领会的某些人类情感的本质。如果作家的情感既作为散文创作的动力,又作为表现对象,这时最重要的是作家个人情感(个性化)与人类情感(公众性)的联系,具体落实到儿童文学中的散文创作,则是个人情感与接受对象——少年儿童情感的联系,这是实现散文精神对话的根本保证。冰心的《寄小读者》、林良的《小太阳》,虽然不免有“成人化”之嫌,但由于在根本上实现了两种感情的联系、两种精神的对话,因而能广泛地赢得小读者的欢迎。

散文是最接近生活真实的文学式样,记人叙事,状物写景,“有感而发”“有为而作”,抒写作家的真实感受和真实的生活境遇。从艺术表现的特质看,在各种文学样式里,散文是最具“个人性”的文体,一切从“自我”出发。从某种意义上说,散文就是作者的“自叙传”和“内心独白”。散文要求写真人真事,或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进行适当的加工。散文中的人物、事件,必须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至少也应有相当根据。散文中的“我”,常常是作者自己,与小说中的“我”有很大的不同。真实的境遇与真实的感受,是散文表现艺术的核心。

真实性在散文中呈现的状态是开放、多元的,它与虚假、虚构相对抗,表征为表象的真实和心理真实。不管是客观、物化的真实,还是主观、抽象的心理真实,只要是因“我”的情感涌动而吟唱出的“心底的歌”,就无碍于散文的“真”。儿童散文的真实,大都体现为客观的真实,即“我”亲历(耳闻目睹),“我”所叙述的“场景”,经由记忆可以还原,甚至可以找到见证人。事件具有纪实性,与事件相关的人可以与“我”生活中的某人对应。这样的散文多为“我”看见+“我”听见+“我”想到的模式,即“我”所见、所闻和所感,且多采取“叙述+抒情+议论”的表现方式,如张洁的《拣麦穗》,真实、生动地再现了发生在小女孩(“我”,即大雁)童年时代的一段“拣麦穗”的经历,表现了一种令人备感温暖的真情。

(二)自由灵动:自由性

自由自在是儿童的天性,而无拘无束是散文这一内向性文体的特质。钱穆说:“‘自由’二字,亦中国人所常用,与自然二字相承而来。乃谓一切由他自己,便就是自然如此了。因中国人重自然,故亦重自由。儒家所讲一切大道理,其实都即是天命之性,每一个人自然如此的,亦即是由他自己的,所以又说自由自在。由他自己,则他自己存在,故说自由自在了。”[1]散文,尤其是儿童散文十分注重情感表现的率真、坦**,充分彰显自由精神。自由灵动是散文作为一种文体的优势所在,其突出表现在结构、选材和写作手法的自由和灵活上。

散文是一种结构自由的文学样式。与小说、戏剧等较规范的程式相比,它的结构没有严格的限制和固定的模式。这种自由和灵活,给散文带来了独特的文体魅力。散文之“散”,较突出地体现了它的结构特征,它往往是于“形散而神不散”的结构中纵横驰骋,变化多端。只要具有健康的内容,丰富的生活情趣,能给人以启示和美的享受,都可以成为优秀散文篇章。灵活、随意,便是它的长处。“形散神不散”,指的是散文散而有序,散而有凝。“形散”指散文运笔自如,不拘成法。散文作者在平素的生活中有所感触,于是随手拈来,生发开去,时而勾勒描绘,时而倒叙联想,时而抒情言志,时而侃侃而谈。“神不散”,指中心明确。零零散散、信笔所至的描写内容都贯穿在精深的思想感情红线上,虽然落笔似不经心,但却紧扣主题。放眼望去,无论是讲究巧妙构思的散文,还是结构上浑然天成、不需多少熔裁的散文,都力求通过“形散神不散”的表现技巧,达到一定意境的创造,把深刻的思想、美好的情怀,通过生动的画面表现出来,而且努力使内情与外物相融合,诗情与境界相交织,以唤起读者丰富的联想。

一般说来,为了创造清新优美的意境,在语言方面,散文要求言简意深,短小精悍,精练优美,朴素自然,既要充满浓郁的时代生活气息,又要具有作家鲜明的风格特点,如桂文亚的《班长下台》,以收放自如的笔墨描摹出少女(“我”)细腻而澄澈的内心律动。

(三)理趣天成:趣味性

儿童生活的本色是天趣盎然,色彩斑斓,充满童真、童趣。儿童散文不论是写人、记事还是抒情、言志,都应注重生动、活泼、有趣和有意味,要将生活和人生中的诸多真谛自然而然地沉潜于字里行间,从而使文章具有超越于生活的理趣,既提升了文章的境界,又能陶冶阅读者的性情。儿童散文的趣味本色突出表现在情、理、趣的融合上,而这三者都是符合少年儿童的心理要求和阅读兴趣的。

所谓“情”,即儿童散文要具有一种温馨、祥和和欢乐的气氛。少儿,特别是幼儿,他们缺乏独立的生活能力,需要得到大人的关怀和爱抚,所以“母爱”的充盈在儿童散文中是至关重要的。冰心的《寄小读者》中的《通讯十》,通过作者和母亲的精神对话,在脉脉温情中颂扬了母爱的主题,文章宁静温馨,扣人心弦。所谓“理”,是指少儿散文的知识性、哲理性和思想性。它带给儿童以形象生动的教益。对求知欲旺盛的儿童读者来说,言近旨远的散文能够增长智慧。但儿童的接受能力依然是有限的,所以作家在创作的时候,往往寓理于情,使文章情理兼备。许地山的《落花生》,就是这方面的佳作。所谓“趣”,即儿童散文要有少年儿童的生活情趣。这样的生活情趣,才会让孩子们觉得好玩、逗乐,才会愿意去看,喜欢看。“趣”不仅表现在情节描写与事件中,还表现在文字的真诚与幽默上。

“情”“理”“趣”三者的有机结合,使儿童散文作家找到了一条作家情感和儿童世界相统一的有效方法。儿童散文作家林良在《霸道的两岁》一文中,以诙谐、幽默的笔触,生动地表现了小女儿的顽劣和稚纯。其中,写“我”下班回家,遭到小女儿的“死缠烂打”一节,尤其令人忍俊不禁,并能体会到“我”的“痛苦”的甜蜜——一种美好的天伦之乐。试读下面这段文字:

下班回家,刚进了门,她拍掌两声,像日本料理店的顾客找女侍应生再来一份寿司那样,嘴里喊抱抱,设法先把爸爸困住。虽然她早就由小爬虫进化到人类,但是她懂得“占领”爸爸的第一步是使他再当“抱孩子的机器”。然后她居高临下,俯瞰两位早来者(她的两位姐姐),流露出一股得意。她搭上这艘“人船”,自任舵手,任意指挥,使爸爸忙个不停。“高高”、“看看”、“洗洗”、“水水”、“饼”、“冰”、“喝”、“拿”,像船长那样不停地发令。没有一种有效的办法可以躲避她的奴役,最后只有装死。但是她对“假死”有很大的反感,并且深懂哭闹是使死人屈服的最有效的方法。失败的死人只好再站起来服役。

(四)美文风格:美文性

散文是美文。儿童散文更是用美的文字,再现美的生活,营造美的意境,表现美好的人情、人性和人格,是真正的“美文”。

儿童散文同成人散文一样应具有诗的特质,讲求诗的凝练、诗的意境、诗的情调、诗的韵味。所不同的是儿童散文的诗意美总是渗透着浓郁的儿童情趣。儿童散文的童趣常常表现为一种与成人截然不同的童稚的思维方式,以儿童特有的目光来记人叙事,以儿童特有的想像来写景抒情,使作品自然而然地显现出儿童情趣。

儿童散文所追求的是童话般优美的意境。众所周知,意境是“意”与“境”的有机结合,或“形”与“神”的有机结合,也就是说,意境是情景交融的艺术化境。优秀的作家在创造优美的意境时,要么寓虚境于实境,即看似描绘真实的人和景物,但实则表现了景外之景,意外之意,要么化情思为景物,即以神求形,移情入景。吴然的《走月亮》一文,以优美、诗意的笔墨,勾勒了一幅静谧、典雅的月夜美景:

秋天的夜晚,月亮升起来了,从洱海那边升起来了。

是在洱海里淘洗过吗?月盘是那样明亮,月光是那样柔和。照亮了高高的点苍山,照亮了村头的大青树,也照亮了,照亮了村间的大道和小路……

这时候,阿妈喜欢牵着我,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走着,走着。呵,我和阿妈走月亮!

细细的溪水,流着山草和野花的香味,流着月光。灰白色的溪卵石,布满河床。哟,卵石见有多少可爱的小水塘啊,每个小水塘,都抱着一个月亮!

二、儿童散文的两种分类方式

儿童散文作为大散文的一种,其分类方式有两个角度:一是借用一般散文的分类方式,观察儿童散文的艺术类型;一是从儿童阅读接受的具体实际出发加以区分。本书认为,这两种方式对于全方位把握儿童散文的艺术规律都是富有建设性与启迪性的,故一并作一阐释。

先来看儿童散文的前一种分类,即借用一般散文的分类方式,可将儿童散文分为以下五种艺术类型。

(一)“实生活”散文

通常所说的叙事型和状物写景型散文便属此范畴。作为写作主体的“我”,企图再现“我”的童年、少年生活中真实的人、事、物、景等。这是儿童散文的基础层面,是表情达意的铺垫、映衬。若不能做到虚实相结合,便难以产生强劲的艺术感染力。大多数实用文、记叙文等属于此类。但个别作品因做到了平实中见精深,从而具有“朴拙”之美。朱自清的《背影》一文,虽叙说了发生在一对平常的父子之间的生活琐事,却彰显了一片深挚的父子之情。

(二)“情感”散文

通常所说的抒情型散文便属此范畴,即由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人、事、物、景等所引发的喜怒哀乐等具体、真实的情感,以渲染写作主体的主体情思为重心。冰心在《谈生命》一文中,通过把生命比作滚滚东流的“一江春水”和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以及把个体生命纳入宇宙的大生命视野中考察,展现了个体生命存在的艰难、卑微、渺小,还警策人们在体验生命的欢乐和痛苦之时应该“感谢生命”,从而给予生命睿智的解读和深情的礼赞。

(三)“性灵”散文

通常所说的内心独白型散文便属此范畴。心灵世界辽阔无边,充满了芜杂的景观。在心灵的迷宫中,有多少细微、深邃的意识浪花被忽略?外部世界再大,总会有边际;而心灵世界之大,却无法准确地找到其疆界,如同深邃莫测的时光隧道。从每天早上一睁眼意识开始活动到晚上躺在**安然入睡,人们是否能够把所有的内心律动细致入微地记录下来?这是一种高难度的写作。如果要追问个体生命的具体存在状态的话,那么,每一天的意识流动就是人们存在的最好确证。比如,朱自清的《匆匆》一文,抒发了对“时间”的感怀和体验。如同“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这种人类所思考未果的永恒的主题一样,“生命匆匆,岁月何在”这种对生命\时间的追问也找不到明确的答案。朱自清彻悟了“我”与“时间”的这一“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正是基于对“有限的个体与无限的时间”的辩证认识,朱自清没有一味沉溺在对时间的“不停而无望”的追问,而是转向自己作为生命个体对时间的把握和占有的关注,“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什么痕迹呢?”从对时间流逝的空芜的感叹中转向对自我的“存在的意义”的问诘。尽管没有找寻到满意的答案,但这种对“自我”的审视就是意义的所在。??(四)“文化体验”散文

通常所说的哲理型散文便属此范畴。人创造了文化,一生都生活在文化之中。人们在享受文化盛宴的同时,又不断创造着新的文化。因此,文化体验是每个人必修的功课。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化散文可以测量出文明的厚度,测量出生命存在的姿态。明代以来的小品文以及20世纪90年代兴盛的以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为代表的文化散文,就是这一层面的力作。“文化体验”属于生命体验之一种。“文化”信息如果没有被作者的情感浸润,无疑是干瘪、苍白的,顶多是一堆了无生气的文化碎片。

(五)“生命体验”散文

生命是一个过程,每一个人都是匆匆过客。在或长或短的生命历程中,不同生命个体的感觉和体验各个不同。生命本体是一片玄黑的大陆,需要人们悉心聆听、观看。生命体验散文是散文写作的最高境界,能写出此类文章的人,堪比智慧的哲人。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通过叙写“我”与地坛十五年如一日的耳鬓厮磨,从而深彻地理解了母爱的伟大以及残疾和死亡的深意。

上述五类散文经常相互交叉,难分彼此。此种分类标准,仅仅基于作品对某一方面的偏重。

由于儿童散文的主要阅读对象是少年儿童,考虑到他们理解、欣赏文学作品的能力与兴趣的特殊性,儿童散文在创作上应多以客观叙述为主,文风质朴、明朗,语言简约、明朗,宜于采用直抒胸意或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等传统散文的艺术表现方式,不宜运用意识流等先锋性表现技巧,以实现平中见奇、见深,以小见大和大巧若拙等艺术魅力。从少年儿童阅读接受的具体实际出发,儿童散文又可分为五种艺术类型。

(一)抒情散文

儿童抒情散文重在抒发少年儿童对生活中的人物、事件、景物的纯真美好的感情。它可以第一人称即少年儿童的眼光来写,以实现两种情感的沟通和融合。它可以直接抒情,也可以间接抒情。前者通常是融情于景;后者通常是借景抒情。但无论哪一种抒情方式,都重在将儿童隐约感知到的自然美、生活美显现出来,让孩子们受到美感熏陶,以引起他们对大自然和生活的热爱。

金波的《我心中的秋天》就是一篇优美的儿童抒情散文,作品描写了“火红的枫叶”“秋天的阳光”和“空空的燕儿窝”等秋天的景物,表达了对秋天的赞美,对老师的敬爱和对春天的憧憬。整篇散文充分调动了儿童的视觉、触觉、听觉,将读者带入了一个充满生机、活力、欢愉和爱的境界。

(二)叙事散文

儿童叙事散文侧重记叙少年儿童的生活故事。它可以有完整的情节,也可以只写事件的片段,不一定要有故事的开头、发展、**、结局等全过程。儿童散文毕竟是散文,不是小说,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叙事必须简化淡化情节,使情节为抒情服务。叙事散文所涉及的内容很广,可以是与儿童生活相关的学校、家庭、社区、乡村、都市,也可以是学习、娱乐、旅游、玩伴等各方面的事情及所见所闻所思,因而儿童叙事散文往往充满现场感和生活气息。桂文亚的《班长下台》、林良的《小太阳》、陈丹燕的《中国少女》,是这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即便是写给小朋友欣赏的幼儿散文,在叙事方面也应是十分用心经营的,如滕毓旭的《一朵会说会笑的山**》,记叙的是孩子和妈妈在树林里捉迷藏的事件:

孩子和妈妈在树林里捉迷藏。

两只粉红色的蝴蝶从妈妈身边飞走,追着扑楞楞的小辫儿,飘进花丛里不见了。

“妈妈,你找呀,看我藏在哪?”

妈妈故意不往花丛那边看,却向一棵大树走去。树儿轻轻摇,发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响声,一簇簇小蘑菇,擎着伞儿站树下。

“妈妈,别到大树后面找,那里有小鸟,别吓飞了它!”

妈妈停住了,还是不往花丛那边望,却故意用手拨开草棵。一只大肚蝈蝈被惊动了,一个高儿蹦到草尖上,悠悠打起了秋千。

“妈妈,别到草棵里找,那里有小兔,别吓跑了它!”

这时,妈妈踮起脚尖儿,一步步向花丛走去。孩子闭着眼,格格笑着。突然,妈妈一下把孩子抱住了。

孩子仰着脸儿,不明白地问:“妈妈,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花里呀?”

妈妈甜甜地说:“我的小妞妞,是朵会说会笑的山**!”

这篇作品里就有一些情节描写,特别是对妈妈两次故意装着没看见和孩子两次对妈妈的提醒,写得特别传神,将孩子的单纯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中的对话,更是充满情趣,**漾着浓郁的幼儿生活气息。

(三)写景散文

儿童写景散文往往像散文诗一样聚焦于一个小景点,努力从小景点里挖掘出诗情画意,让孩子们从中受到潜移默化的美感熏陶。在写景散文方面云南作家吴然是很有成就的,且来看他的作品《珍珠泉》:

这是一潭深绿的泉水。周围镶嵌着不大整齐的石头,石头上长了一层黑里透绿的苔衣,你要是踩上去,准会滑倒。那绿得没有一点儿杂色的蕨草,悄悄的开放着花朵,给它编了个朴素的花环。蕨草宽大的叶片,有的能浮到水面,花儿们却只是静静的投下自己的影子。水是那样的绿,绿得像周围的绿树、绿草染的。水是那样深,那样清,清得能看见潭底的青褐色的石头,看得见沉积在潭底的沙粒和那已经发黑的树叶。啊!还有谁的一把小刀掉进了潭里,那刀在潭底闪着亮晶晶的光。可惜没有鱼,是水太清太冰凉了吧?

最有趣的,当然是那些晶亮的、饱满的、一嘟噜一嘟噜从潭底冒出来的水泡儿了!开始,水泡们很小,摇晃着越升越高,也越来越大,最后在水面绽开了,在一个“扑哧”的笑声里,消失了,溶在潭水里了!有时候,透过密密的树叶,太阳筛下那一束束美丽的金光,一直照到水面上,照到潭底青褐色的石头上,照在正在升起的水泡上。水面和潭底,闪着金色的光斑,银色的光斑;水泡闪亮闪亮的,射出红的光,黄的光,绿的光,紫的光……多像一串一串彩色的珍珠啊,简直可以一颗颗捧在手上。

这就是美丽的珍珠泉,这就是我们村的珍珠泉!

作者在描写景物的时候,紧贴儿童的观察视角,描写了珍珠泉丰富的色彩,运用了动作性很强的语言来描写静态的景色,使原本宁静优美的景色变得活泼可爱、情趣丰富、生意盎然。而在文章的结尾,作者又写道:“啊,挑着满满的一挑水,走在林中的石板路上,我泼撒了多少珍珠啊!——为去追一只小鸟,或者忙着扯路旁的一朵小花。”原来在文章中,一直隐藏着“我”这个顽皮的小主人公,而“我”调皮的举动,更增添了珍珠泉的美和动人。

孩子们往往是好动的,尚未成熟的他们往往对事物最直观的表象有着最感兴趣的观察。他们独特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逻辑造就了作家理解中的少儿情趣。所以,可以这样说,成功的写景散文往往是动态的,色彩丰富和富于少儿情趣的。

(四)童话散文

童话散文是童话与散文的有机结合,它往往借助童话的意境与情节、童话的想像与幻想,用散文的形式来描写拟人化了的童话形象。它是有情节的,但比童话里的情节要淡化。它也是有矛盾冲突的,但其矛盾冲突相对于童话中的人物关系要简单得多。童话散文给人的感觉是语言新鲜活泼,形象亲切可爱,如四川彭万洲的作品《荷叶》:

荷叶儿伸出水面,顶着一片蓝蓝的天。

蜻蜓飞来了,高兴的说:“这是我的机场。”

青蛙跳上去,高兴的说:“这是我的唱片。”

鱼儿游过来,高兴的说:“这是我的雨伞。”

滴滴答答,真的下雨了,我把荷叶当斗笠,顶着雨跑回家了。

奶奶取下荷叶,高兴的说:“多香的叶儿啊!”

一会儿,奶奶让我吃叶儿粑,那粑粑就是用荷叶包的,清香绵软,真好吃!

哇,打嗝都有一股荷叶味儿……

这篇作品童话色彩浓厚,读起来十分有趣。作家将荷叶、蜻蜓、青蛙、鱼儿拟人化,赋予大自然之物以人性美的魅力,从而使本来客观的世界增添了许多主观的感情色彩。

曾获得“陈伯吹儿童文学奖”的《花儿在闹市》也是一篇上乘的童话散文。作家佟希仁抓住蒲公英、野玫瑰、三色堇等各种花儿的特征,将它们拟人化,状写它们富有动感的姿态,通过写它们之间的亲密相处,表现了孩子们之间融洽和谐的关系。作品洋溢着无瑕的童心和浓郁的童趣,使小读者备感亲切。童话散文中的拟人化形象是孩童式的,容易激发少年儿童的想像,符合他们的审美心理。童话散文在当代儿童散文创作中是很有意味的艺术类型,深受孩子们尤其是幼儿的欢迎,应加以进一步推广。

(五)知识散文

儿童知识散文以向儿童介绍各种知识为宗旨,是一种寓社会科学知识和自然科学知识于想像描写之中的散文。儿童知识散文不同于科学小品文,也不同于生活常识的介绍文,它的写法灵活,常以生动活泼的语言和颇有抒情气息的笔调来传达一些知识。望安的《松竹梅》就是以拟人的手法,向孩子们描述了松、竹、梅在风雪严寒中经受考验的情景。

当然,以上不过是儿童散文的大致分类。由于研究视角的不同,儿童散文还有不同的划分法。如有人将抒情性特别强的儿童散文,称为“儿童散文诗”,或将幻想性特别强的儿童散文称为“幻想散文”。总之,儿童散文美的丰富性是不亚于成人散文的,它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花园,里面的每一朵花,都让人流连忘返。

三、儿童散文概观

概览中国散文发展史,古代鲜有专为儿童创作的儿童散文。作为现代散文的新分子,儿童散文在我国起步较晚,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才涌现出了真正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散文。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朱自清的《春》《荷塘月色》《背影》、老舍的《养花》《小麻雀》、刘半农的《雨》、茅盾的《白杨礼赞》、王统照的《小小的画片》等,是适宜儿童阅读的散文佳作。冰心是我国第一位明确而自觉地为小朋友写作散文的作家。她在1923年至1926年间为《晨报副刊》写的系列散文《寄小读者》开风气之先,成为我国第一部儿童散文集。与冰心一样特别喜爱儿童、赞美童真的还有丰子恺和许地山。丰子恺长期坚持为孩子们绘制亲切风趣的儿童漫画,同时又以自己“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为对象,创作了《华瞻的日记》《给我的孩子们》《儿女》《儿戏》等作品,处处流露出一个善良温厚的慈父对孩子无比深切的慈爱,对儿童心理、儿童情趣的刻画十分传神。收录在许地山散文集《空山灵语》中的一些篇章,如《落花生》《桥边》《梨花》《春底林野》等,富于浪漫色彩与儿童化的特色,满含深情地表现童心童趣,是20世纪20年代难得的散文佳作。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儿童散文,以冰心的《再寄小读者》系列散文与《小橘灯》为代表。《再寄小读者》由14篇通讯组成,有一半是冰心出访欧洲的见闻,包括对意大利、英国、苏格兰的景物风光、历史古迹、社会民俗的描述。这些散文将孩子们的眼光引向了世界,开阔了儿童们的胸襟和视野,也增强了他们的国际主义与爱国主义情感。《再寄小读者》的另一半文章是作家在国内的参观采访和参加劳动的感受。作家以饱含深情的笔墨,向孩子们描绘出了一幅幅社会主义建设的绚丽图景。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杨朔(《香山红叶》《荔枝蜜》和《雪浪花》等)、秦牧(《土地》《社稷坛抒情》等)、刘白羽(《长江三日》《日出》等)和吴伯萧(《菜园小记》《记一辆纺车》等)等为代表的散文家,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散文,有些作品也适合儿童阅读。此时期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散文除冰心的作品外,还有任大霖的《芦鸡》《天目山下》、柯蓝的《少年旅行队》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郭风的《叶笛集》《红菰们的旅行》《雏菊和小蒲公英》等散文,以诗化的语言和童话的意境,给孩子们展示了一个个清澈透明的生命世界,在小读者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新时期以来,儿童散文成长为儿童文学园地里独秀的一朵奇葩。人们认识到儿童散文在对少儿进行德智美教育中的独特优势:它比少儿诗歌更亲切随和,比童话和寓言的内容更加丰富多彩。再加之儿童文学作家发现,随着人们社会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少儿生活条件的日益优化,少儿的内心世界和外在环境都在不断丰富,儿童散文更适合表达少儿丰富的生活和内心,于是儿童散文作家队伍愈加壮大。以高洪波、金波、吴然、乔传藻、陈丹燕、束沛德、谷应、肖复兴、杨羽仪、陈益、吴珹、徐鲁、望安、张秋生、郑春华等为代表的一批儿童文学作家,创作出了一系列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散文。其中,代表性的系列作品有金波主编的“蓝夜书屋”散文系列和董宏猷主编的“中国当代儿童散文”系列作品。此外,一些“专职”从事儿童散文创作的作家,分别出版了具有相当艺术水准的儿童散文集,如高洪波的《柳桃花》、吴然的《歌溪》、乔传藻的《星星寨》、谷应的《中国孩子的梦》、肖复兴的《音乐漂流瓶》等。

[1] 钱穆:《中国思想通俗讲话》,94页,北京,三联书店,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