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驹

一、中国民间文化概况

民间文化在一国文化中是一种基础性、全民性的文化。民间文化是伴随着一国人民民族性格、个性、特质的形成而形成与发展的文化。民间文化来自历史的深处又具有现实的广度，具有时间历时性又具有空间共时性。中国的民间文化由于中国历史地理的相对独立、封闭而具有突出的地域特征，有典型的土生土长的性质。由于中华文明是目前世界各种文明类型中始终在活态传承，有明确的文献记载和史传传统，文字和语言一贯到底，历史沿革脉络清晰的文明，所以，中国的民间文化就相应地具有独特的特质和价值。概括起来有这样一些特质：（1）中国民间文化是一种文明体内没有出现过大的断裂、变更、改写的民间文化，具有始终在传承的韧性和延续性，世所罕见；（2）中国民间文化孕育与催生了中国文字和书写文明，但它的口头文学、口头文化传统始终在民间得以传承、传播、生长，有一套与典籍文化和书写文明相媲美、相匹配的民间传统和文化谱系；（3）中国民间文化以不识字的民众为传承主体，同时又具有全民性，使它成为中国文化的底色、根基、源头，要理解中国文化必须理解中国民间文化。

所以，如果要讨论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要使中国文化在国际文化交流中获得有效的影响力和传播力，应该充分认识到中国民间文化是中国文化影响力的丰富资源和魅力基因。

中国民间文化的分布：百里不同俗，如北方的游牧文化、中原农耕文化、西南山地文化、沿海渔猎文化，等等。在整个中国文艺史上，民间文艺不仅以其口头文学、民间样式、底层形态在中国文艺中占据半壁江山地位，而且在主流文艺史上也贯串着一条“民间”的主线，具有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

《国风》《楚辞》、乐府、六朝民歌、元曲、明清小说是中国文学最有价值的历史长廊，也是中国文学发展的一条主线。远古岩画、商周青铜、秦砖汉瓦、隋唐三彩、宋瓷元瓶、明式家具、清代织锦，是另一条贯通中国艺术史并且深具影响力的文化路线。

二、中国民间文化搜集整理成果

民间文化是一种口头语言文化，将这种文化用文字记录下来，发展和丰富书面文字语言文化，保存和传承口头文化是中国文明的历史传统。中国人长期以来就对自己的文化有清醒的描述和认识，俗语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里包括两种认识：一是中国民间文化具有多姿多彩、和而不同的丰富性；二是中国民间文化依据中国的地理位置、生态样貌、生产方式、历史传统形成了地域性或区域性特征。

1950年随着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成立，开始了全面的民间文学调查。期间有三个**：一是1950—1965年，对各个民族的民间文学进行普查，整理出版了各个民族的民间文学。二是1984—2001年，开展中国民间故事、民间歌谣、民间谚语的全面普查和搜集整理（简称“三套集成”），共获得歌谣302万首、故事184万篇、谚语748万条；同时，出版完成十套中国民族民间集成志书：中国民间音乐集成、中国民族民间器乐集成、中国戏曲音乐集成、中国曲艺音乐集成、中国民间舞蹈集成、中国戏曲志、中国曲艺志、中国歌谣集成、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中国谚语集成。共出版300余卷，30亿字。三是2001年至今，实施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出版中国木版年画集成22卷，以及中国民间剪纸集成、中国尼彩塑集成、中国唐卡集成、中国民间美术图典、中国经典古村落图典等。其中，中国口头文学遗产数字化工程计汇总50亿字的资料，拟出版大型图书中国民间文学大系。

三、中国民间文化的几个主要数据和十大中国之最

除了上文提到的一些中国民间文化体量性数字统计外，我们还可以再看一下下面这些能够显示民间文化在中国文化中地位的数据。

1.中国认定和公布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计有1372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1986人，县级普查登记非物质文化遗产87万项。

2.自2012年以来，中国连续公布四批国家级传统村落，共计4157个。

3.中国民间文化的10个中国之最：

（1）最长的线性文化遗产——丝绸之路；

（2）最长的墙——长城；

（3）最大的陶俑群——兵马俑；

（4）最大的雕塑、壁画群——敦煌壁画、云冈龙门麦积山石窟等；

（5）最长的史诗——《格萨尔王》《江格尔》《玛纳斯》三大史诗；

（6）最丰富的叙事长诗——有1000余部；

（7）最大体量的口头文学资料调查记录本——400余卷县卷本；

（8）最有影响力的传说——叶限（灰姑娘原型故事，最早有文字记录的文本是中国唐代的《酉阳杂俎》，早于欧洲记录800余年）；

（9）最大的综合体遗产传统村落4157个；

（10）最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春节。

四、民间文化成为中国文化影响力的三种路径

一是原汁原味的记录。这种记录是口头文学调查记录的科学要求。既可用于科学研究，也可用于经典作品的传世。对于那些已经在民间高度成熟化、精致化、经典化的作品，原始记录就是最高文本，其民间趣味甚至不可模仿，像神话还是不可逾越的“范本”。

二是加以整理使之完善完美。对于异文繁复的民间文艺作品，小心适度的整合、连缀、编辑，也是获得杰出文本或作品的重要方法。同样的作品从一种体裁转换为另一种体裁（比如由口头文学转换为说唱或戏曲），其间在民间也会发生许多“再加工”现象。中国传统的四大传说（《梁祝》《白蛇传》《孟姜女》《牛郎织女》）都出现过这种“加工整理”，并产生巨大影响。

三是以民间文化为素材的文艺改编创作或再创作。这样的文艺现象在中外文艺史上不绝于书，不胜枚举。比如，民间音乐与音乐史上的名曲创作就是如此。中国文学的四大名著都有民间创作的底版或影子。舞剧《天鹅湖》《胡桃夹子》、电影《白雪公主》《灰姑娘》《刘三姐》《阿诗玛》等都是取材于民间传说。

（作者系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