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灰满耐心地等到西坠的太阳与山麓形成一条水平线,然后策动黄鼬绕到豁嘴宝鼎背后。这个地形十分有利,缓缓的斜坡犹如一条加速跑道,可以使冲击更加迅猛。角度也堪称最佳,处在西端,落日就在背后,不影响自己的视线;而宝鼎即便发现异常,迎着太阳举目观望,金针似的直射的阳光会搅得这发狗瘟的眼花缭乱,只看得见一片诡谲的光斑和流动的光影。

灰满跨着黄鼬好像散步一样神态悠悠地来到预定的出击地点,突然,它将两条残肢猛地在黄鼬软肋上一钩,做了个立体扑击的暗示。黄鼬条件反射般地全身狼毛竖起,嗖的一声顺着缓坡蹿下去。

灰满没有嗥叫。偷袭是成功的诀窍。

灰满不愧是智慧出众的狼酋,事情的发展完全和预想合拍。黄鼬还以为是发现了有价值的猎物,勾着头飞奔。双体狼酋犹如流星,犹如飞箭,犹如双筒猎枪里同时喷出的两颗铅弹。差不多蹿到离豁嘴宝鼎还有几米远时,这发狗瘟的才发觉异常,转身来看,那金针似的猛烈的光线刺得它双眼眯成一条缝。好极了,它灰满需要的就是对手傻愣发呆的瞬间。等这发狗瘟的在阳光下勉强睁圆了眼看清是怎么回事,从懵懂中惊醒过来,已经迟了,它已成为双体狼嘴下的牺牲品。

经过千百次的锤炼,灰满立体扑咬的技艺已炉火纯青,万无一失,威力大得犹如人类社会里的原子弹。它设计的具体步骤是这样的:它高高起跳朝宝鼎扑压下去,惊愕的宝鼎必然会后肢直立迎战,它张开利牙拼命朝宝鼎喉管咬去,宝鼎必然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两条前肢伸出来抵挡它的身体,嘴吻也会一个劲儿地朝它反咬,此时,宝鼎的下三路全暴露了出来,黄鼬就乘虚而入,一口咬向**……

灰满觉得用立体扑击教训豁嘴宝鼎,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黄鼬的利牙咬残了宝鼎,也就咬断了潜在的情缘,宝鼎不仅肉体受到了伤害,灵魂也会受到重创。

这真是妙不可言的双重打击。

灰满这么想,这么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道德上的顾虑。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就是狼的处世风格。它要保住自己双体狼酋的地位,必须这样做。

在中国的方形文字里,狼字比狠字多了一点,意思很明确,再狠一点儿,多狠一点儿,就是狼。

灰满就是这样一匹标准野狼。

它蹿到茫然不知所措的豁嘴宝鼎面前,在起跳完成立体扑咬的最后一个动作前,气势磅礴地朝黄鼬耳朵里嗥了一声,这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命令,它要震得黄鼬耳膜发疼,脑子发热发狂,狼眼发绿发瘟,顶好是暂时丧失全部理智,疯咬一通。

灰满跃到空中,豁嘴宝鼎果然蹿直身体来仓皇应战。两副狼牙互相磕碰得咔咔嗒嗒响。这发狗瘟的怎么说也是出类拔萃的大公狼,不会像羊羔那样一口被咬断喉管。灰满只咬坏了宝鼎的嘴唇,让那张豁嘴更豁得怪诞;宝鼎也咬伤了灰满的鼻子,但愿别影响今后的嗅觉。灰满在空中没占到什么便宜,这是预料中的事。它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底下黄鼬的身上。

哦,黄鼬有足够的时间让宝鼎尝尝立体扑咬的滋味。

短暂的空中噬咬很快告一段落,灰满落回地面,跟往常一样,黄鼬已待在它的落点,使它一沾地便成为一匹双体狼酋。

豁嘴宝鼎也跌落地面,翻了个筋斗。

灰满竖起耳朵想听发狗瘟的凄厉哀嗥,瞪起眼睛想看发狗瘟的身上迸溅出来的血浆。

奇怪的是,豁嘴宝鼎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沾了一身尘土草屑,脸上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后的悲痛,只有一丝惊恐,喉咙里发出的不是哀嗥,而是愤懑的低嗥;**完好无损,两条后腿也不淌血。发狗瘟的站起来悻悻地走开去,四条腿稳健有力,不瘸不拐,连趔趄也不闪一个。

再扭头看黄鼬的嘴,干干净净,嘴角边没有一丝血迹,没有一根狼毛。

灰满明白了,黄鼬钻进宝鼎的下腹部,没舍得咬!小贱狼一定是在最后一瞬间闻到了宝鼎的体味,于是,及时紧闭了嘴。

瞧这小贱狼两只充满歉意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远去的豁嘴宝鼎,那条蓬松的狼尾竖直摆动,分明是在吟唱赔罪的心曲。

灰满精心设计的惩罚行动可悲地流产了。它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母狼莎莎从双体狼面前经过。莎莎肚子里已有了狼崽,眉眼间显露出孕狼的慵懒,过去风风火火的劲头被一种娴静端庄的未来母亲的形象所代替。

黄鼬的视线突然转向,盯着莎莎微微隆起的肚皮,显出妒忌和羡慕混杂的表情。

灰满明白了,黄鼬已不是当年的贱狼,只要能混饱肚皮就心满意足;黄鼬已变成一匹成熟的正常的母狼,有生儿育女的自然冲动。

灰满晓得,母狼想要生儿育女的自然冲动是多么强烈。

唉,灰满在心里深深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