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你的水陆空三用车呢?(1 / 1)

早晨九点左右,戴佳正蹲在自家的院子里刷牙,忽然听见有人在栅栏门外喊,戴佳,南京的信。

她站得过猛,眼前一片昏黑,差点栽倒在地。

邮递员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见她一脸惺忪,满嘴泡沫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以为他在等着收钱,摸了一下睡衣口袋,又挠了挠脑袋,说,我身上没有带钱。

邮递员笑了起来,说,平信不用付钱。

戴佳噢了一声,把信卷起来放在口袋里,回去继续刷牙。

她太了解荣小白写文章的水平了,不准备有任何惊喜,决定把事情做完以后再读他的破信。

小学的时候他们写作文,题目是《十年后的我》,荣小白写道,“十年后的一天,已经成为大学生的我开着水陆空三用车回到母校,母校的变化真大啊,门口有一个漂亮的接待员,我也对她笑,她也对我笑,校长对我说,这是我们学校新研制的智能机器人。”

这篇文章鬼斧神工地成为全校优秀作文,被贴在公告栏里。

十年后戴佳和小白从小学门口经过,她停下来问道,你的水陆空三用车呢?戴佳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手微微一抖,将牙刷掉落在花坛的泥土里。

她郁闷地站起来,在心里诅咒那个该死的荣小白。

临家饭店近期有一个大的动作,将后面那家门可罗雀的宾馆兼并过来,改建为临家饭店的客房部,戴佳把信塞在外套口袋里就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她的座驾仍然是那辆突突作响的小摩托,但昨天小摩托身染贵恙,罢工休息,她只得乘公交车去上班。

此时徐泽霖开着他的车向公司里赶,无意中发现路边公交站台上翘首等车的戴佳,于是靠了过来,问道,戴小姐,您这是去哪里呢?站台上的人都望着这辆牛逼哄哄的宝马,又望了望戴佳,男人们诅咒车里泡妞的公子哥,女人们诅咒勾搭王老五的小妖精。

戴佳感觉非常不自然,尴尬地说,去店里。

等公交车?嗯。

我刚好顺路,载你一程吧。

戴佳摇头道,不用了,公交车马上就过来了。

徐泽霖很沮丧,不满地说,如果我没有经过,那么不关我什么事情,但是现在我经过了,还和你搭话了,我要是把你丢在这里,别人会在背后怎么说我?戴佳无言以对。

上来吧,否则我就把车停在这里,等交警来贴条。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戴佳执拗不过,只得上车,但她钻进的是车后座。

徐泽霖无奈地笑了笑,把前车门关上,乐呵呵地起步离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吭声,徐泽霖不知道怎么说,戴佳懒得说,只有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电台音乐,是那首销魂的“老鼠爱大米”,而且是杨臣刚版本的。

等前奏过去,杨大叔轻启肥唇唱出第一个字,徐泽霖不由心惊胆战,把电台主持人的八辈子祖宗骂了一遍,生怕戴佳误会他的品位停留在这里,赶紧伸手准备换台。

然而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后视镜,却发现戴佳随着音乐不住地颔首打着节拍,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怡然自得的样子,他这才放心停下了手。

他忽然觉得这首销魂的歌其实还是蛮有内涵的,也耐着性子听了起来,他仰天轻叹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伟大力量吧。

尽管稍稍有些堵车,但是他们仍然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比理应到达的时间多出十分钟左右。

徐泽霖意犹未尽,磨磨蹭蹭地将车停稳,戴佳说了一声谢谢,开门下车,徐泽霖却又喊住她说,其实我也喜欢杨臣刚的歌,我是他的忠实粉丝,下次我把他的海报和CD一起拿来送给你,好么?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侧着脑袋将MP3的耳塞取了下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耳机的声音太大,我没有听清。

徐泽霖这才恍然大悟,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是说祝你今天工作顺利,心情愉悦,欢迎你再次搭乘本车。

戴佳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对他挥手说再见,扭着小腰走进临家饭店前门。

她知道徐泽霖的两句话明显是不同的,不过她没有兴趣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有些人有些事,眼不见为净,还不如不知道。

但徐泽霖的心情完全不同,他一个人开车上路,遇到红灯时趴在方向盘上走神,他想起戴佳最后迷茫的面容和婀娜的背影,越想越感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人能够完美到这个地步,连白痴的表情都可爱得让人抓心挠肺。

在他现在的心目中,天下姿色有十斗,其中戴佳了占了八斗,他老娘占了一斗,天下其他女人共分一斗。

他回头望了望戴佳刚才坐过的地方,回想她刚才听歌时悠闲的神态,心里又涌起一阵喜爱。

这时后座上一个东西跃入他的视线里,他把车拐靠在路边,将那玩意儿取过来看,发现是一封信,大概是戴佳刚才不小心遗落下来的。

戴佳亲启。

信封上的字写得东倒西歪,惨不忍睹,他费了很大气力才念了出来,真不知道邮政局用什么高科技手段分析出来的。

他忍不住嘲笑道,妈的,比我写得还难看。

他视线下移,盯着最后一行诡异的线条,吃力地念道,荣小白。

荣,小,白。

这又是何方神圣?他靠在座椅上冥思苦想,印象里从来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不过从这不成形的书法分析,对方应该是一个男的,而且是一个很嚣张的男的,否则不会有胆量把字写得这么难看。

他怀疑这是一个可能威胁到自己下半生幸福的潜在敌人,决定打电话向北北打探打探。

不料刚掏出电话,戴佳的电话就跳了进来,他忐忑不安地接听了。

喂。

看见我的信了么?你居然也存了我的号码呀?我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信?徐泽霖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决定硬着头皮撒一个华丽的谎,他说,什么信?我没有看到呀。

实话告诉你吧,那封信是我故意放在后座上,就是为了看看你够不够诚实,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徐泽霖尴尬不已,只得低声承认道,对不起,我是逗你的,信在我这里。

戴佳冷冷地哼笑一声,说,其实我也是逗你的,我根本不知道信丢在哪里了,只是随口试探了一下,你快把信送回来吧。

对面咔嚓一声把电话掐断了,徐泽霖颓然地瘫在座椅上,然后无奈地苦笑,他没有想到戴佳一个小小的把戏就能将他玩得团团转。

看来北北说得一点也不错,他若想与戴佳交往,最好先把这辈子过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