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备胎到老(1 / 1)

文/喵小姐

肾上腺素决定出不出手,多巴胺决定天长地久,5-羟色胺决定谁先开口,端粒酶决定谁会先走。

1.

你有没有见过清晨七点北京的天空。

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街道上都是掉光了树叶笔直而苍凉的树,在这大雪未降的隆冬时节,它们倔强地站立着,像在等待失而复得的爱人。

行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这街道上笨重地行走着。偶尔,你会看到分别的情侣隔着口罩给对方一个吻。

这就是北京。以灰色为基调,将孤独蔓延至天边。

袁嘉许在这座城市里,一个人生活了七年。

七年前,袁嘉许刚刚毕业回到长沙。不同于北京的压力山大,长沙这座城市浮躁、热情,市侩得绘声绘色。

他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遇到浅夏。一个头发短得像男生一样的姑娘,偏偏容貌生得艳丽极了,小小的眼睛仿佛会发光。她穿一件很普通的圆领T恤,但纤瘦的脖颈总让他想起北京街道旁那些孤单而骄傲的树。

也是不太会跟姑娘搭讪,他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听她将王菲的情歌唱了一首接一首,最后唱得满面泪流。

午夜散场,所有人都走光了,KTV包房里只剩下袁嘉许和她。浅夏喝醉了,散场之前她的闺密想带走她,她却对着人家拳打脚踢,嘴里含糊地说着:“谁他妈都不要理我!就让我一个人好了……”

此刻她终于安静下来,正迷迷糊糊地睡在沙发上,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袁嘉许将空调开暖了一点点,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浓的夜色里,他好想送她回家,又舍不得送她回家。夜这么长,他却希望时光就此停住。

2.

原本就是像男生一样又野又热辣的性子,浅夏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袁嘉许热络起来,去哪里,都会有一个胖胖的男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

为了追求这个像精灵般的姑娘,袁嘉许连工作都不找了,开着老爸淘汰的旧奥拓,每天都守在浅夏公司楼下,等她下班带她去吃好吃的。浅夏傲娇起来哪里都不想去,他没办法,只好去哄浅夏的同事:“长沙最好的馆子任你挑,管饱管好怎么样?”

同事心知肚明,于是拉着浅夏的衣袖说:“哎呀这么好的事,你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蹭饭吧……”

袁嘉许腆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浅夏,直到她勉为其难,骄傲地点了点头,他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时候,为了见她一面,袁嘉许在浅夏的楼下一等就是大半夜。冬天的长沙非常湿冷,袁嘉许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麻木了,才发现浅夏从不远处的卡宴车上下来。

等到她走近了,袁嘉许才敢迎上去。浅夏却用一根食指隔开他,说:“我感冒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盒感冒药。”

然后就走向旁边24小时营业的药店。

袁嘉许依然傻傻地站着,等到浅夏冲他招手,再傻乎乎地跟着她上楼。

上了楼也不敢怎么样,浅夏洗了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甩来甩去,甩得他一身一脸,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得像个孩子。

后来浅夏困了,缩进了被窝。她看了看坐在床畔可怜巴巴的袁嘉许,把身子往被窝里挪了一点点,然后拍了拍床,说:“上来吧。”

袁嘉许摇了摇头,他不敢。浅夏是他的女神、他的宝贝,他二十几年青春岁月里遇到的唯一一个想守护的女孩。这样静静地守着她,也就够了。

浅夏翻了个白眼,说:“窝囊废!”然后,她就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样子安静又美好,就像个无害的孩子,嘴角还带着笑。如果能娶回家就好了,袁嘉许想。

3.

第二天醒来,洗漱的时候浅夏发现自己原本白净的脖颈处,有一处刺目的红痕,像吻痕。

牙膏泡沫都忘了擦干净,浅夏冲到房间指着袁嘉许问:“说!你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袁嘉许一脸无辜,摇着头:“我什么都没干,在你床边坐了一夜啊。”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浅夏将毛衣的衣领扯到一边,一处红痕显现出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也该知道这吻痕要怎样才可以形成。

“我……我……我不知道。”袁嘉许沮丧地垂下了头。

浅夏觉得这样争论下去没意思,又钻回洗手间。

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想起了昨天夜里,她淡定地用一根手指隔开与袁嘉许的距离,微笑着说去药店买盒感冒药。而其实,她走进药店之后,只是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时间再推进一点,她在喧闹的KTV里,开卡宴的男人坐在她的身边,右手握着酒杯,左手偶尔假装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大腿。

VIP包间都配有单独洗手间,浅夏和卡宴男喝完一杯想去洗手间,刚把门打开,卡宴男就挤了进来,将门由内而外上了锁。

是的,浅夏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吻痕是怎么来的呢?她不过就是欺负袁嘉许老实、憨厚,想栽赃给他。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论她怎么用毛巾擦,也擦不走脖子上那鲜红的印记,门外是袁嘉许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夹杂着他担心的询问,他说:“浅夏,你怎么这么久不出来?你没事吧?”

这一瞬间,她却觉得自己可恶极了。

4.

浅夏并不是随便的姑娘,她与卡宴男的渊源,也许该追溯到她十九岁那年。当时的她刚上大学,留着长发,是个文静的姑娘。卡宴男不过是她一门选修课的主讲老师。博学帅气而隐忍的男人,对于懵懂的少女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浅夏每天都在下课后抱着课本等老师,随便问一个问题,老师便耐心地给她讲解好半天。她也不插嘴,只是痴迷地看着。

后来老师发现了她的小阴谋,再看到将他堵在办公室门口的少女时,只是冷冷地说一句:“我没时间。”

可惜这次少女不是请教学术问题,也不是借机搭讪。她塞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到他的手里。

十九岁鲜活的生命,朝气蓬勃的少女,散发着夏日香气一般的爱情,老师差一点就沉醉了。冷静片刻,他还是将粉色信封又还给了浅夏:“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妻子在美国。”

然后,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婚戒的光芒亮得刺眼。

浅夏呆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一种,是眼下这种剧情。

“去找个适合你的人吧,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他握住浅夏单薄的肩膀,把她往办公室门外推。

“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想要呢?”浅夏的声音又低又颤抖,显得分外卑微。

她不为名分,不问将来,却从没想过,这卑微的请求都是任性的,任性地介入别人的家庭,任性地让自己成为一个第三者,任性地让爱情从此只能隐于地下。

老师对浅夏很好,推掉和家人的晚餐提着蛋糕来陪她过生日,编不同的谎话和她去各地旅行,送给她这个年龄段哪怕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甚至连工作都帮她安排妥当……

他几乎给了她全世界,心里却还是觉得亏欠。

可那又如何呢?转眼浅夏23岁了,她想要的,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有时候下班路过婚纱店,她也会怔怔地看着橱柜里的模特失神。自己穿上白纱,身旁会站着谁呢?她的脑海里闪过老师的脸,却又摇了摇头。

当初说好的什么都不要,最后还是不免落俗的,什么都想要。

后来她遇到了袁嘉许,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却又无法拒绝老师的邀约。浅夏每天都在袁嘉许和老师之间摇摆,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女人。

5.

袁嘉许唯一一次发火,是因为一次帮浅夏整理房间,两人在冬日暖阳下将被子晒到窗台,被子里却飘出一张医院化院单。

浅夏眼明手快地想去抢,化验单却偏偏飘落在袁嘉许的脚边。

化验单上最后一行的字——“孕60天左右”就这样映入眼帘。一米七八的粗壮汉子突然红了眼,他把早孕化验单甩到浅夏的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的一声巨响,是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打他的电话不接,浅夏只好去他家楼下等。她想起无数个夜晚,袁嘉许在她的楼下一等便是半夜,无论多晚,看到她的时候总是微笑着的。

此时她守在袁嘉许的楼下,却觉得这长夜令人绝望极了。她不知道袁嘉许什么时候会接电话,也不知道他是否在家,不知道星星什么时候从云层里探出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即将永远失去他。

她这样骄傲的人,面对失去,也开始心慌起来.

没有等多久,袁嘉许就下楼来将她领回家,打来热水为她洗脸擦手,又换一盆水,将她的鞋袜脱了将脚泡到热水里。

他终究舍不得,浅夏心里甜甜地漾开了。她睁着溢满水汽的眼睛,问:“袁嘉许,你会原谅我对吗?”

袁嘉许没有回答,沉默许久,反问她:“你呢,你爱我吗?”

浅夏点了点头,却换来袁嘉许的一声冷笑:“如果爱的话,我碰你一下都不舍得,你却怎么忍心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浅夏怔住了,苍白的小脸被这句话堵得没有一丝血色。

“那天晚上我等在你楼下,你说你去药店买盒感冒药,可是那个盒子我认得,紧急避孕药,事后72小时内服用有效,没错吧?你脖子上的吻痕,你自己再清楚不过是怎么回事,没错吧?你当我傻,我便让自己变成一个傻瓜。或许我是真的傻,别人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却无比珍惜。到最后,却换来你怀着别人的孩子,来请求我的原谅。你觉得你需要我的原谅吗?”他眼眶通红地盯着她,像头领土被人侵犯的兽,捏紧的拳头不知是想挥向她,还是生怕自己真对她动手。

男人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她的手上。她的心里酸涩得厉害,想帮他擦一擦,却又找不到任何立场。她以为自己很聪明,会伪装,以为他很傻,不设防。原来她从来都是错的,一步也没走对过。步步为营的结果,也不过是作茧自缚。

袁嘉许看着浅夏抬起又放下的手,苦笑了一声:“于你而言,我不过就是一个出现得比较合时宜的备胎而已吧。”

其实最后,谁都不是赢家。袁嘉许不过是浅夏的备胎,浅夏不过是老师的备胎。

6.

袁嘉许再也没有回过长沙。许多时候,他在北京游**,剩下的时间,他旅居于世界各地。他曾经横跨亚欧大陆,也曾在法国巴黎,借住在当地陌生人的家里。

无论身在何方,第二天醒来,他都会背起背包继续远行,仿佛没有目的,不知疲倦。

在朋友圈里,他看到浅夏晒了一张全家福,老公和孩子在草地上玩耍,她坐在旁边看着,显得安静极了。她的头发长了,再也不复当初张扬冷傲的模样。

他默默地点了个赞,回了三个字——“祝幸福”,随后也发了一段话:“这么多年了,一直难以让我提起兴趣的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婚姻,一件是异性。”

但这个朋友圈,他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

他没勇气再让她得知自己的消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甚至失去了面对过去的勇气。

一场爱恋,却是活脱脱的双刃剑,教会无知的人成长,却也赐予深情的人伤害。

到现在我还幻想着有那么一天,在深夜、清晨或者午后,你会给我发一条冗长的信息,简短一点也没关系,告诉我你想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