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夜祺

1．

叶浅浅很瘦，却总是在嚷着减肥。她说：“没有办法，我就算瘦成了一具骷髅，我的手还是这么肥，所以我必须坚持减肥。”

没有错，这就是她减肥的动力，虽然听起来有点奇葩。

可是我想也不是哪个妹子都愿意把手伸出来的时候，就被人嘲弄般地看着。尤其是和她合租的小伙伴顾阳，在冬天来临围坐在火炉边的时候，总会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仔细端详，然后以鄙夷的眼神看一眼她的肥手，说：“妞，你不觉得你的手很像一道名菜——泡椒凤爪吗？”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顾阳却被自己笑得前俯后仰起来，然后娘里娘气地用他那双修长的不沾阳春水的手掩住了嘴。

叶浅浅冲他翻了个白眼，就沉默了起来。

是的，叶浅浅的手很胖，而且深冬一到，还会长出冻疮，又红又肿，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溃烂。

顾阳是叶浅浅的房东。原本两人并无交集，后来叶浅浅的男友出国了，临走之前将叶浅浅托付给顾阳照顾。当时顾阳双手叉腰，一脸嫌弃地看着叶浅浅，刻薄地反问：“凭什么啊？你去荷兰潇洒，那里有的是金发碧眼的荷兰大妞，凭什么把你的现任丢给我照顾啊？”

仿佛觉得还不够毒辣，顿了顿之后顾阳痛快地补了一刀：“不如两人分了得了，异地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顾阳的话音刚落地，叶浅浅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那些话，一字一句不是都刚好戳中她的软肋？

男友莫然在旁边慌了，手忙脚乱地哄起来：“没事的，浅浅，你要相信我，我一到那边安定下来，你就申请办签证，以后我们就能快乐地在荷兰生活了……”

叶浅浅正要反驳，顾阳却先开口了：“嘁，把出国说得跟吃消夜那么容易……你帮我也办一个签证看看？”

莫然怒吼：“顾阳你够了啊！把你当哥们我才把浅浅托付给你，你少给我在这里挑拨离间！”

顾阳识趣地闭上嘴，扭着小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浅浅看着这两室一厅的旧民房，又看了看莫然的脸，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真诚，他说：“别听那小子胡说，相爱的话什么恋都能有好结果。你就住在这儿，他不敢收你房租的。你要等着我，知道吗？”

你要等着我，知道吗？

少年的声音又青春又坚定，虽然连句“我爱你”都没有，却是叶浅浅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了。

2．

时间进入12月，长沙开始不断地下雨，风呼呼地刮着，穿过衣料吹进骨头里，透心凉。

叶浅浅不敢出门，胖乎乎的右手食指上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圆点，又硬又痒。顾阳见她一边烤火的时候一边搓着手，也不客气，直接将她的手拉过来看。

“这是冻疮，你手部局部皮肤血管被冻坏了。症状表现在冷的时候会微痛，暖的时候感觉痒，严重的话会溃烂。”顾阳说。

叶浅浅见他懂的东西还挺多，连忙求教：“那怎么办？！”

顾阳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去房间拿了些什么就出门了，再回来的时候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东西，羊毛手套、卡通电热水袋和防冻护手霜……

“以后做饭你别帮忙了，省得在厨房里碍手碍脚。还有衣服洗好了也由我来晾吧，你晾的衣服风一刮就掉了！”顾阳的表情依然一脸嫌弃，但是叶浅浅笑了，连忙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好闺密！够义气！”

后来想了想女生有些衣服由顾阳来晾不太好，又摇了摇头说：“做饭洗碗交给你，衣服还是我自己晾。”

没办法，虽然顾阳又刻薄又娘娘腔，叶浅浅大部分时间都拿他当闺密，但这个时候，她没办法忽略他的性别。

3.

在叶浅浅的右手的第二根手指也开始生冻疮的时候，顾阳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许多民间偏方。

秘方一，用刚烧熟的萝卜切面来烫手。

顾阳一手抓着还冒着热气的萝卜，一边按住叶浅浅不断挣扎的胖手，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活像谍战片里想将犯人屈打成招的反派。叶浅浅也很入戏，害怕地胡乱扑腾着：“不要，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了啊！呀！”然后，她的惨叫声便贯穿了整栋公寓楼，顾阳的左腿上光荣地留下了一排抓痕。

顾阳看看抓痕，再看看叶浅浅，翻了翻白眼嫌弃地说：“我说叶浅浅，如果你把我抓残废了是不是你养我？”

叶浅浅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卖萌撒娇装可怜：“等莫然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报答你的。”

4．

1月，长沙进入冰冻天。街上所有的人都穿得像个肉包子，圆滚滚地走来走去。

叶浅浅已经是第五次跟房东顾阳要求买空调了，可是顾阳那个抠门的娘娘腔，竟然挂着奸商的嘴脸正义凛然地说：“你每个月吃我的住我的，房租也不交，还想让我买空调？想得太美了吧！”

叶浅浅撇了撇嘴，说好的顾阳一个都市小白领不收她这个穷学生的钱呢？她每个月这点生活费还想凑钱去阿姆斯特丹陪莫然过春节呢。他在遥远的北欧该多寂寞呀。

抚摸着即将生出的新冻疮想了想，叶浅浅决定放弃空调。

这天回家后，叶浅浅看到顾阳守在厨房里神秘兮兮地用那种黑乎乎的煤块熬一锅红红的东西，整个屋子都是烟，坐在煤炉边的顾阳像极了正在熬煮毒药的巫婆。

叶浅浅凑过去问：“这是什么？”

顾阳瞅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辣椒水。”

叶浅浅背脊一凉，暗道不好，顾阳那厮铁定又是在哪里找了个偏方来治我。于是回头转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房间把门反锁，任凭顾阳怎么叫也不开门。

顾阳在门边端着辣椒水苦口婆心地劝：“死丫头！你那爪子再不救救就好不了了，难道你要等着看它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烂掉才开心吧？给我乖乖开门！”

叶浅浅才没那么傻。以为她不知道呢吧？顾阳肯定是用帮她治冻疮的名号来整她。哼，不就是在你家白吃白住了几个月吗？犯得着演变成一场宫斗戏吗？

所以，叶浅浅懒得理他，任他喊破了喉咙也不想开门。

荷兰据说很美，是郁金香的国度、风车的天下。一定是因为那边太美，所以莫然才忘了经常给她打电话。

已经第25天没有接到莫然的电话的叶浅浅悲伤地想。

有时候，叶浅浅也会好奇地问一下顾阳的想法。毕竟他心理性别女，但生理性别男。

所以，这次叶浅浅试探地问：“顾阳，如果你出门在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就不会觉得孤单吗……”

顾阳斜着眼睛扫她一眼，然后扯出一抹格外阴森的笑：“怎么？想念你家莫然了？你得有小半个月没接到那小子的电话了吧？估计他早就迷失在外国那温柔乡里了……哪还记得你这个长着冻疮的原配啊！”

晕！这么刻薄！

叶浅浅一把将拖鞋扔向顾阳的脸。

顾阳也不躲，拖鞋慢慢地从他额头滑下。但是下一秒，他就扔掉拖鞋，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叶浅浅扑了过去。

两个没心没肺的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

5．

叶浅浅决定今年留在长沙过年，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说明情况之后，决定去采购一些年货。

原本叶浅浅以为顾阳肯定会嘲笑她，觉得她留在长沙是为了等莫然，但是没有。顾阳对她的这个决定，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2月14号情人节，一个没有情人的房东和弄丢了情人的房客一起去超市大采购，带回了一购物车的食物，和一大瓶红酒。

别人家正鞭炮轰鸣，我们家却借酒消愁愁更愁……叶浅浅悲伤地想。

可是这样才更加应景，不是吗？顾阳虽然是个乌鸦嘴，但是看事情又狠辣又独到。他说异地恋没有好结果，果然莫然这才走了几个月，就已经没有任何消息了。他说莫然迷失在荷兰大妞的温柔乡，其实叶浅浅也曾经小心翼翼地给莫然打过电话，电话那边是非常利落的一句美式英语：“hello？”

全世界的人都已经接受了现实，只有她还在傻等。

叶浅浅一杯又一杯红酒下肚，顾阳急忙去拦她，却拦也拦不住。

最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得都有些醉了，叶浅浅头晕晕地横躺在沙发上，顾阳抱着酒瓶，靠着她的肩膀。

“叶浅浅，这两个月我加班存了些钱，马上可以给你装个空调了。”

叶浅浅不说话。

“叶浅浅，其实吧，你别等那个莫然了，他不会回来了。”

叶浅浅还是不说话。

“其实我觉得吧，我比莫然好多了……”

叶浅浅依然不说话。

等到顾阳回过头，才发现叶浅浅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顾阳坐正了身子，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小脑袋拨到自己的怀里。

这个时候的顾阳，真是Man极了。

6.

故事的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是，叶浅浅直到现在毕业了，找了工作，还一直住在顾阳的老房子里。

而顾阳呢，虽然依然抠门刻薄娘娘腔，每到冬天还是满世界寻找治疗冻疮的秘方。

莫然一直没有从荷兰回国，据说已经打算在那边安家定居。

而叶浅浅和顾阳的关系……依然是闺密。

每次提到这微妙的关系，几个哥们都会拍着顾阳的肩膀嘲笑他：“哦……闺密，不就是深闺密友的意思吗？”

顾阳每次都会愤怒地骂道：“去你妹！”

唉，有些人哪，用他的柔情慢慢融化了你，却没有勇气捅破那层薄薄的纸。按这样的进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顾阳和叶浅浅的喜糖呢？

真是急死我了。

我会长成一棵大树，等你赞一声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