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阿爸阿母房里的那一张通铺大床底下,一直是我儿时的想象世界。有时候像另一个时空,有时候是悬崖旁的渊谷,有时令我想到地狱。
木板与木板之间常有空隙,其中有两片木板合并起来会围成一个圆形缺口,那是我的灵魂入口。我贴着耳朵听,常可以听到钱鼠的吱吱声或是蛇嘶,我猜想。另外,那儿也成为一处堆栈,写秃了的铅笔、钝了的牛刀、死了的金龟子、弟弟的纸牌、玻璃珠、阿母做裁缝用的皮尺、碎布、线轴、撕毁的奖状……这是自己跟自己玩的魔法,让许多东西再也找不到了,而事实上存在着。
这个游戏影响我到现在。有时我仍会从口袋掏出数枚铜板往床底下打水漂儿,假装那是一口水池,断了线的珠子也让它滚进去。铜镯、护身符、信件、小卡片、原子笔套……只要是不见了的东西,我相信都在床底下。
安床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留一方足以驰骋的空间,让床铺上是可以想象的稻田,而床底下是不可开采的精神上的油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