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是梦……”

有那么几秒钟，夏天觉得一切都静止了。被漆黑涂抹的乱石、缭绕在山腰的雾岚、沿峭壁攀缘的野树……重复出现的景物让坠落呈现出瞬间的静止。她看不到尽头。

幽远心胆俱裂的惨叫，只剩了微弱的嘶哑。失重的感觉强到了极致，寒气透胸，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结冻破碎。

这漫长如一个世纪、又仿佛只在须臾的恐怖过程，忽然结束了。一大片灰白突兀地冲进视野，然后是充斥眼耳口鼻的冰凉。天旋地转之间，夏天发现自己在水里，或者说，在一大团液态的黑暗之中，她吞了几口水，好容易从上下颠倒的状态调整回来，应该是水面的方向，浮着一层薄薄的淡光，照见一具漂浮的人体，不断有晦暗的血丝从腹部溢出。

“……舒芙蕾！”

夏天强鼓起剩余气力，向舒芙蕾游去，抓住她僵冷的手努力划向水面。”噗哈——”成功了！她游上来了！她拖着舒芙蕾仰泳向岸边。

这里是崖底。

几分钟前——是的，仅仅只是几分钟前——他们撞见了汉罹拔的真面目，于是惨遭杀害，其中舒芙蕾更被刺穿了肚子。灭口的手段就跟对付吸血鬼一样彻底。但该说是天无绝人之路吗？谁能想到，这么高的山崖底下，竟有一泓深潭，水凉彻骨，却成为他们的生机。

夏天拖着舒芙蕾，湿淋淋地上了岸。躺下那一刻才觉全身剧痛。坠落的过程里，他们不断穿过一棵棵崖边树的茂叶繁枝，那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缓冲作用，不至于直接摔死在水面上，但此刻五脏六腑的纠结感也是真实的，喉头阵阵发甜。

夏天尚且如此，舒芙蕾的情况当然只有更糟，她的脸色完全是死人般的苍白，手脚也扭折成奇异的形状。夏天探她的鼻息，听她的心跳，均微弱如风中烛火。

“……挺住。”夏天一边按压舒芙蕾的心脏一边给她做人工呼吸，“挺住……不要死！”

“哗啦！”出水声后是连串咳嗽，是幽远，夏天忙着拯救舒芙蕾，几乎忘记了他。好在幽远毕竟是身体结实而轻盈的吸血鬼，伤势比两个女孩都来得轻。

幽远笨拙地游上了岸，一眼看见濒危的舒芙蕾，夏天喃喃道：”她快死了。”幽远机械地点着头：“我不会……我不会让她死的。”

他抱住舒芙蕾，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夏天紧张地看着二人，只见舒芙蕾被洞穿的腹部开始缓慢愈合，与此同时，幽远的背部慢慢裂开，渗出了鲜血。渐渐更多的伤出现在幽远身上，他的骨头噼啪碎响，他的表情一片痛楚，却不肯松开獠牙。

“够了够了！”夏天叫着，把幽远跟舒芙蕾分开。幽远一下瘫倒在地，胸膛虚弱地起伏着。

而舒芙蕾的伤已经好了一半，心跳也回来了。

“她伤得这么重，你怎么能一次性转走？”夏天说，“那不是变成你替她去死？”

“没那么严重的，我有分寸……”幽远苦笑，手按在腹部的创口上，“不过，这个伤，真的比我遇过的所有伤都难治啊，狼人果然跟传说的一样可怕……”

“慢慢来吧。她好了你挂了有什么意义？”

“好吧……啊，夏天小姐，你身上也有好多伤，让我帮你。”

“等你好一点再说！”

这时，舒芙蕾一边咳嗽，一边睁开了眼睛，夏天忙帮她调整姿势，让她将喝下的水吐出来。舒芙蕾发出呜咽般的呕吐声，披头散发，神色可怕。

好半晌，她茫然地看着夏天和幽远，又茫然地看着悬崖与寒潭，腹部的血迹如此鲜明，未尽的痛楚令她颤抖，

夏天说：“你先别乱动。”

舒芙蕾说：“……不是梦，我刚才以为……可以是一场噩梦……”

夏天和幽远都不言语。

舒芙蕾肩膀抽搐，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不是梦……他真的……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