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大……E大……”
夏娃的眼睛微微张开,看到了骆泽焦急的脸。她想要起来,骆泽连忙搀扶。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骆泽长舒一口气。
夏娃看了看四周,烈日当空,黄沙无垠,而她全身肮脏破烂,她虚弱地问:“只有我和你……?”
“是啊,没看到别人,见鬼的沙尘暴!”骆泽说着,呸了两口沙,“我醒时天已经亮了,谁都不在,我本来以为这次妈的死定了,没想到周围走了走能碰见你。真幸运!”
夏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面如死灰,她想到了石玫瑰。她失魂落魄地四下看了看,没看到金黄之外的颜色。沙暴中人人自身难保,谁还有余力关心那花?
这趟任务要失败了!夏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大,你看!”骆泽神神秘秘地将手伸到背后,掏出两朵花来,赫然就是石玫瑰!夏娃接过,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惊喜。看得骆泽充满了成就感。
“太好了……”夏娃将石玫瑰挨近脸,长舒一口气。尽管那两朵花已经小了一圈。即使是石头,一样逃不过沙暴的摧残。
“我知道这花对你很重要,所以沙暴来时就把它们藏在了衣服里死死压着,硌得肚皮都出血了!本少爷还不赖吧?”骆泽邀着功,不自觉得意忘形起来。
“谢谢。”夏娃由衷地说。
骆泽一呆,信口拈来的痞子腔不翼而飞,他有些结巴地说:“那个……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躲太阳啊?”
夏娃点点头,小心地把石玫瑰藏进衣服里,这时她才发现,轮椅不知去了哪里。那件仿佛她第二生命的工具,竟然不如石玫瑰让她挂心。
而骆泽已经在她面前蹲下来了,他装模作样地说:“真没办法,只好我背你了!”
夏娃没有拒绝,她爬上骆泽的背。骆泽慢慢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试着走了两步,绊倒在地。“哎哟!”第一次干这事的公子哥夸张地叫了一声。
“没事吧?”夏娃问。
“没事没事,不小心而已。”骆泽连忙爬起来,正想重新背夏娃,想了想,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了她头上。
“谢谢。”夏娃轻声说。
“哼……谁让我是个绅士?”骆泽擦擦鼻子。
后面的路,骆泽走得很稳,很小心。
太阳越升越高。
沙地上蒸腾起氤氲的烟,稍微远些的地方,景物都已扭曲不清。骆泽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快要化掉了,不是化成一滩汗水,就是化成一团蒸汽。
比炎热更可怕的,是这一切不知何时结束的漫长恐慌。开阔的荒漠如波浪起伏,视野之内不见绿意,不见一块高到能稍微遮阳的岩石。有些沙子又碎又软,踩下去直接没过脚踝,拔出来时鞋子就变得滚烫硌脚。太阳似乎永远悬挂在头顶正中,烤得头皮恨不能开裂,能清晰地感受到汗珠流过发丛、流过脸颊、流进胸膛的湿粘,有时候它还流进了眼睛,带来一阵恼人的刺痛……
夏娃伏在杜渐背上,柔若无骨,奄奄一息。她其实很轻,轻得让人心疼。但在这种独自走都嫌吃力的地狱,娇生惯养的骆泽背了五分钟就受不了了,之后的每一秒都是玩命在撑。
最难受的时候,骆泽也后悔过,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样一个包袱。可是后悔归后悔,他又没办法放弃夏娃,她连靠自己站着都做不到,被抛下就只有死路一条!骆泽没办法放弃她,因为是夏娃,因为是夏娃……
“她现在一定觉得我很酷……”骆泽这样想着,不期然又生出些许力气。
太阳持续高照。
太阳是毒辣到只配被诅咒的火球恶魔。
让人发疯的炽热烧断了神经,取代了脑内的所有理智。当骆泽忍无可忍地倒下时,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已经倒下,因为从某个时刻起,他从快要被沙地吸进去变成了每一步都像走在云端。他感到黄沙像铁板烧一样炙烤着自己的皮肤,却自暴自弃地不愿起身,他甚至觉得……愿意用对骆贝尔低头来换取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果不是夏娃,如果不是再一次想起了夏娃。
美丽的夏娃,会变成一具干尸,一具枯骨……
骆泽像僵尸一样晃晃悠悠地坐起来,摇着昏迷不醒的夏娃,吃力地把她再次扛起,用快断掉的腿支撑彼此,再度尝试着前进……
他的脚印并不比醉汉更清晰。
这时候支撑他的,是夏娃说过的“谢谢”。那是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骆泽说的话……
傍晚的时候,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绿洲。
“E……E大……”骆泽用沙哑的嗓音轻喊,“我是不是看错了?……”
中暑的夏娃没有回应,骆泽鼓起最后的力气向希望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他终于哭一样喊起来:“你妹啊!现在才出现!”他疯了一样加速奔跑,越是接近,越能感觉清凉拂面,胡杨树撑起了凉棚,水草簇拥着一汪清潭!这不是幻觉!激动的骆泽不顾一切地将夏娃丢进了水里,自己也整个跳了进去!
“哗啦!”
浑身滚烫的夏娃,在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刺激下猛然恢复了神智,辨清环境后,她的脸上出现了恍若隔世的激动。而湿淋淋的骆泽一口气灌了半肚子水后,再次欢呼:“水水水!终于有水了!呀哈!”越叫越来劲,竟泼了夏娃一脸。
夏娃甩开湿嗒嗒的额发,条件反射地鞠起一捧水,呆了呆,没有泼出去,倒是骆泽做好了闪躲的准备,见没有下文了,不禁有些尴尬:“哈哈……E大你没事了吧?”
夏娃摇摇头,对他说: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