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毁掉整个灰色超市。”

唐不甩像壁虎一样爬回露台，哀怨地看着夏萝可：“你给我记着。”

正与花枝手拉手互诉衷肠的夏萝可吸吸鼻子，撅嘴说：“你这个小偷居然还活着。”

“哼哼哼太小看本天才了！要让我摔死，你至少得从犀牛拉雅山上把我往下推！”唐不甩说。

然后他看向花枝：“你就是春魇啊……这么小就当杀手，灰色超市真是不干人事。”

夏萝可挡住盗贼的视线：“不许用你肮脏的眼睛看枝枝。她才不是坏蛋，什么四兵器。枝枝今天起不做了！”

唐不甩做了个失聪的动作：“啊？什么？炒灰市鱿鱼？你比本天才还要天才……听好了，‘人间兵器’是灰市最重要的商品，‘至尊四兵器’更是摇钱树级别。你随随便便给她自由，可担不起后果。”

“哎呀。”夏萝可插着腰，“你不是最厉害的怪盗吗？不该最会偷东西吗？怎么还没本公主有勇气，敢从灰色超市偷一个人走？”

总是嬉皮笑脸的唐不甩，罕见地露出一丝惆怅。

“怎么，你其实偷过的？”夏萝可歪着头观察，“失败啦？连你也？”

唐不甩一副不想聊这个话题的表情。

“那，难道枝枝要一直属于那个鬼地方？”夏萝可急了，“枝枝肯定没想过当什么‘四兵器’，他们这是拐小孩！可以告他们吧！”

唐不甩看弱智一样看夏萝可，后者窘道：“那大不了给枝枝赎身！我们家也很有钱的！”

“灰市的杀手根据实力有一个定价，根据干成的案子，定价会翻倍。”唐不甩说，“你们家春魇连国家都能征服，你说身价得是多高？赎身至少加十倍，破亿是基本的！”

夏萝可瞠目结舌。一旁的花枝则满脸傻笑，反正都听不懂。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救枝枝？”夏萝可说。

“有啊。”唐不甩说，“毁掉整个灰色超市。”

“能做到？”

“盗国九曜一直在努力。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夏萝可重复，哀伤地摇摇头，对花枝说，“枝枝对不起，可可害了你……”

“可可在说什么呀？”花枝在她脸上捏出个笑容，“可可不要说对不起。可可最好了……”

“枝枝，你等着，本公主一定会让你自由的！”夏萝可庄严宣布。

“等？”花枝慌了，“可可又要走了吗？”

“……”

夏萝可一阵茫然。她能把花枝带走吗？她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吗？答案竟都是否定的。

她又要伤害花枝一次了吗？

但，花枝不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勇敢。

“可以的哦，可可。”花枝认真地说，“如果可可有事要走，那就走吧！枝枝已经长大了，会照顾自己的！但是，可可一定还要回来哦！”

她的嘴角向下一弯，又努力调整向上，给自己打气一样说：“可可当然还会回来的呀！”

夏萝可抱住花枝。

“枝枝，可可要去做一件事情。是跟回来找你一样，早就该去做的一件事……”她说，“可可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可可不能再逃避了。”

花枝似懂非懂、天真无邪地回抱她的好朋友：“可可，加油！”

2、“你要一直讨厌我。”

夏一跳俯瞰青庭。这个国家正被缓慢而巨细靡遗地修复着，坍塌的建筑更多地被植物维系与替代，受创的人们靠着体内的种子重振身心，被橙剂污染的地方需要更多时间，现在看来就像满头的绿发暴露着星星点点的斑秃。

夏一跳听到了振翅声，一行鸟儿排成了箭头的形状，招摇地指着一棵大树。

他飞过去，果然看到夏萝可坐在粗大的枝桠上，一下一下**着腿。

先前的矛盾浮上心头。他终于救回三姐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又要继续争吵？

“跳跳。”夏萝可背对着他，开口了，“你是特地来救姐姐的吧。”

夏一跳不说话。

“小时候，我可喜欢做公主的梦了，总是幻想我被恶龙抓走，然后王子来救我。”夏萝可回味着，“跳跳帮我实现梦想了呢。

“我啊，那天对跳跳说了超过分的话，是真的超——级——过分。如果别人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放一百条小狗去咬他！……但是我一出事，跳跳还是立刻来救我了。”

夏一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三姐。她不是傲慢地自称“本公主”，就是撒娇卖萌管自己叫“可可”，所以当她使用第一人称，就有一种异样的认真感。

夏萝可摆**的双脚停了。

她低着头，长长的双马尾垂在膝上，显得无比弱小与落寞。

夏一跳莫名有些难过，他想对三姐说我不生气了，想说我们回家吧。

——其实，本来也不是非要听夏萝可道歉不可的。

——他只是，不想再被欺负，想要他们像正常的姐弟那样。

——来救夏萝可的一路，他甚至没想过“和好”，只希望姐姐平安。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家人啊。

“跳跳是被一只怪鸟抓走的。”

夏萝可忽然抛出这样一句，夏一跳愣了。

“当时跳跳只有这么小。怪鸟很容易就抓走了他。”夏萝可比划着，“我当时也好小，一看就大哭起来，后来很多年，我都在梦里见到那只怪鸟。我跟爸爸妈妈说了，可他们总说可可记错了，没有的事。”

夏一跳出神地听着。

“我第一次见到花枝的那晚，本来是在家里的，临睡前，我又看到了那只怪鸟，就停在窗台上。我想叫爸爸妈妈来，但它要飞走了……我抱住它，结果被带到了花枝的森林里。”夏萝可说，“我和花枝成为了好朋友，有一天我应该救她的，但是怪鸟又出现了……我在枝枝和跳跳之间，选择了跳跳。”

三姐用超浓缩的方式追忆往事，夏一跳有了点儿概念，他问：“那怪鸟到底是什么？”

夏萝可答非所问：“我去追那只鸟，我好怕它又会不见，我跑啊跑，我在心里一遍遍请求它不要再飞走了，不要再飞走了……然后，”她停顿了一下，“怪鸟停下来了。我走到那棵树下，一抬头，看到了不止一只怪鸟。”

夏一跳屏住呼吸。

“我被那么多怪鸟盯着，吓坏了，它们朝我降落下来……我大叫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然后我就被包围了，它们带着我离开了森林。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家里了。爸爸妈妈和大姐二姐都担心坏了……二姐说，把我送回来的鸟，好像是食猿雕。二姐啊，真是从小就好聪明，她说那是一种连猴子都能吃掉的猛禽。那跳跳会不会被吃掉了？想到这个我就又要哭了。二姐说，还好可可一点儿也没有受伤。

“为什么我没有受伤？

“为什么那么可怕的鸟放过了我？”

夏一跳干巴巴地说：“因为你的能力……”

“是啊，因为我拥有‘君临百兽’。但那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所以只是会不经意地影响到一些动物。直到我有意识地去‘支配’它们，能力才正式觉醒，那就是食猿鹰聚集起来却不伤害我、并且因为我想着‘爸爸妈妈’而把我带回了城里的原因！”

夏一跳好像知道三姐要说什么了。

“你也想到了吧？我会见到怪鸟，是因为我想见它们；当初那只怪鸟会叼走你，是因为——”

“不，三姐，不要说了……”

“是因为我那时很讨厌你！”夏萝可却大声喊了出来，“我本来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爱的，为什么还要有一个弟弟？所以我讨厌你！你不在就好啦！”

夏萝可放声大哭起来：“我想念枝枝，但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找她，我可以用超能力但是我不敢用，因为怕被大家知道就是我害跳跳丢的！我越久不去找枝枝就越不敢去找她，我怕她怪我……但枝枝原谅了我！我对跳跳那么坏你也还是来救我了。大家都对我这么好，但是我，我最坏了！我最坏了！最坏了！……”

“三姐……”夏一跳想阻止她说下去。

“跳跳。”夏萝可努力止住了哭泣，她吸着鼻子，像在蓄积最大的勇气，“我、我想好了的。我不应该得到原谅的。可是我，好害怕大姐二姐范叔蔡姐讨厌我……我不敢说出来……我只能对跳跳你使坏，让你讨厌我，因为我不配当一个被你喜欢的姐姐。”

夏一跳内心喊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跳跳，你不要原谅我，你要一直讨厌我，一直一直讨厌我！你记住啊！”

夏萝可一纵身跳下了大树，成群的鸟儿飞来覆盖了她，而另一些鸟儿绕着夏一跳疾转，落羽缤纷。待到鸟儿散尽，夏萝可已经不见了。

夏一跳的脚边放着一张快递单，他捡起来，上面是三姐的字迹，“收件人”改成了“花枝”，“托寄物”写着“夏萝可借走的花环”，而“快递员”则写着“夏一跳”。

夏一跳握紧了快递单，指腹触碰到签名栏，竟留下了痕迹，松开手后，快递单焚毁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