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夏一跳的感觉就像是在盛夏午后进行了一场酣睡,潜意识里知道该醒来了,却怎样也掀不开沉重的眼皮,于是睡了醒,醒了睡。有时脸上冰冰凉凉很惬意,却并不能助他摆脱睡魔。
这样的混沌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清醒的冲动开始占了上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窄洞,有大片的爬藤如窗帘般覆盖着入口,透进分崩离析的阳光。他躺在地上,拉玛正用一块彩帕不断擦拭着他的脸。
“你……”夏一跳想起自己是怎么被迷昏的,一咬牙坐了起来,“你们为什么……曲子……曲子在哪里?”
拉玛一下跪在他面前:“对不起!对不起!”……
听拉玛说他已经昏迷了十多个小时后,夏一跳恨不能绝食三天三夜来惩罚自己。他是怎么做到把一整碗奶茶都干了的?!
“我也不知道曲子怎样了。”拉玛惭愧地低下头,“她一把人引开,我就带着你逃了,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好在,他们没有再找来。对不起。”
“我要去村子里看看。”
“你完全恢复了吗?”拉玛问。
夏一跳尝试着站立,四肢总有些酸软,他烦躁地挥了下手,一块石头飞起来砸在洞壁上。
“大概够用吧。”事实上,即使他现在的状态更差一点,也很难不去做些什么。他不断想起曲子被恐怖分子“沙棘”绑架后饱受折磨的情景。
于是拉玛领着他,向山下走去。
当二人的身影出现时,淳朴的纳木族如临大敌!他们手持着镰刀、斧头、扁担等农具,外强中干地涌到村口。
拉玛哪见过这架势?吓得直打哆嗦,若不是扶着夏一跳,几乎都要站不稳。村长痛心疾首地说:“拉玛,你和强巴都太让我们失望了!”
“你们把强巴怎么样了?”拉玛急问,“还有那个女孩,被你们抓住了,是不是?”
“你还有闲工夫管别人?”村长大怒,“拉玛!难道在你们心中,女儿的性命比全族人都重要吗?你们背叛了纳木族,也背叛了龙神!”
夏一跳听腻了这些道德绑架,直接打断:“曲子和强巴呢?”
“外来的毒瘤,魔鬼的使者,就是你蛊惑了他们!”村长气得胡须颤抖,“把他抓起来!”
村民们都见识过夏一跳的实力,对他本有忌惮,可见他病怏怏的,又大着胆子围上来。
夏一跳只做了一个推门的动作,那群乌合之众就集体被秒,双脚离地撞向身后的人,一直撞进房屋才停下来。
村长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要是魔鬼,早就把你们全杀了。”夏一跳骂道,“从头到尾,我们只想救嘎姆!”
“你不懂……祭司不会错的……天尽头即将发生巨变,龙神会带着它的愤怒……”
夏一跳实在懒得跟他磨叽,与拉玛一起走进村子,还以为会看到强巴和曲子被关在什么地方受刑,而那个地方必须严刑逼供才能问出——事实却是强巴就在自家院子里。
拉玛和他紧紧拥抱,夏一跳意外:“你没事?”
强巴摇头:“我说过,同族不会为难同族,或许他们也理解做父母的心情吧。”
“曲子呢?”
“没看到……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强巴迷惑。
夏一跳头皮发麻,转身把个探头探脑的村民高举过头:“你们把曲子怎么样了!”
“女……女孩掉下山了……”那名强健的汉子宛如被鹰叼起的小鸡,“但我们下山找过……没发现尸体……”
夏一跳基本能无障碍理解这里的话了,但他几乎想装作听不懂。他松手任那人掉在地上。
以村长为首的人群在稍远处围观,不敢贸然靠近,夏一跳指着他们说:“如果曲子有事,就都是你们害的……”善良的天性让他说不出“我要你们偿命”的狠话,“你们为了救自己,就要牺牲那么多人吗?”
“在你们到来之前,一切本是天经地义。”村长重重一跺脚。
“天经地义!父母想要保护孩子,才是天经地义!”夏一跳大声说,“如果被选中的是你们的孩子,你们甘心接受?”
“我们必须接受!”村长的眼眶发红,“牺牲一个人可以拯救一族人,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夏一跳感到一阵疲倦。
这疲倦不只是因为三观的冲突,更因为……他依稀能够理解对方了。在村长那坚定的眼神中。
“献祭”固然是荒诞的,但执行这些的村人并不是出于邪恶,那只是他们的知识水平下唯一能选择的路。他们也并不乐意见到一条年幼的生命去送死。
强巴和拉玛没错,村人也没错,甚至祭司也可能没错。
所以错的是……那让人无计可施的“龙神”?
“真有龙吗?”夏一跳自言自语。
“当然!”村长掷地有声。
少年将目光投向远方,迈开步子。强巴问:“你去哪儿?”
“他们不会为难你们了,我去找曲子,还有……”夏一跳说,“找一个,谁都不用死的办法。”
“有那样的办法吗?”拉玛激动。
这个问题,夏一跳也无法回答。
但是,没有也得有。
他冲二人点点头,一个腾跃到了村子上空,道路之错综一目了然,他向山外飞去,心中默念着:“曲子,千万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