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为什么不肯露脸?”
夏一跳跌跌撞撞跑向二姐,“她没事。”南波万把臂弯中的女孩交给他,“好吧,这也不能算没事。你怎么样?”
夏一跳虚弱地摇着头,直接做地上,南波万瞥见他皮肤上的毒斑,惊道:“该死,你也中毒了!柯格勃,还有解药吗?”
“一共四支,一支能撑十二小时,我们已各打了两支,你说还有不?”柯格勃随地吐痰,“妈的,都是那些怪物乱带路,害我们绕了好大一圈才到!”
“听你的话跟着怪物,是我今年做过最蠢的事。”南波万叹气。
“废话少说,中午前还出不去,我们都得嗝屁。”柯格勃走向汇集起来的异形,粗壮的胳膊抡得像风车,“所以快干活吧!”
他抓住一只蜈蚣异形,狂力一吐,“咚!”蜈蚣几乎四分五裂,柯格勃跟过节一样冲进异形堆,一拳一拳打到它们变形,有些更当场暴毙!
夏一跳看傻了。他花了那么多力气去抗衡的异形,面对柯格勃毫无反抗之力,真就像单纯的虫子!若是异形的输出力量是以公斤计算的,那柯格勃的力量妥妥的必须以吨计,只会少不会多!
“那家伙才更像怪物吧?”看出夏一跳的心事,南波万说,“‘暴力无双’,最顶尖的强化系超能力之一,纯粹的力量强化!”
夏一跳佩服地看了好一会儿,忽见一朵黑云飘落,是被飞蛾异形挟裹着的魔女!
柯格勃正杀得兴起,眼见新的异形出现,高兴地跟火箭上天那样跳起,重拳轰向飞蛾群。
面对威胁,魔女不慌不忙地伸出了一只手,毒风暴起,将来者笼个正着。
“哇啊啊啊!”柯格勃怪叫,饶是他力可拔山,也无法阻止猛毒的侵袭,他双手捂住脸坠落,在地上砸出深坑。
魔女落在坑边。不久柯格勃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他的脸肿得像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死八婆……”他含混不清地骂着。
魔女再次冲柯格勃张开手。
“不好!”远处的南波万放下夏娃,箭步趋前,手中的短棍瞄准魔女——长!长棍直刺魔女,立刻又有一只蜈蚣舍身当肉盾,却被力道千钧的棍子顶了回去,撞到魔女,“嘿哈!”南波万将棍一拨,隔山打牛地将魔女轰进一座旋转木马里。
“呃呃呃!”柯格勃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妈的,老子不用你救!”
“省省吧你,严重不?”南波万问。
“药效还没过,中和了一些……我要那八婆后悔没对我用最猛的毒!”柯格勃赌咒。
南波万嗤了一声,冲向魔女,长棍快速伸长缩短,如频击桌球,既与魔女保持距离,又能对她施以重创。
而魔女在看清攻击者之后,竟呈现出一种惊慌。另一边,柯格勃开始拿其余异形出气,再没有谁能保护魔女了,而她除了放毒外并不具备其他本事,只能一再狼狈闪躲,吃痛之际,发出呜呜啊啊的叫声。
“痛么?”南波万刚听夏一跳简单说了魔女的事,怒不可遏,“你害死那么多人,你也知道痛!”
魔女跌倒,面纱从耳边滑落,她本能地去抓,南波万一棍挑飞了纱巾,魔女忙掩住脸,南波万一棍捅进她腹部,将她向上一掀,魔女仰面飞起,惨惨着地。
“呜……”她发出痛吟,双手仍死死地捂住面庞。
“那婆娘怎么跟你打就放水?”柯格勃说。
“你打不过她就这么说,太难看了吧。”南波万说,“我好奇的是,她为什么不肯露脸?”言罢出棍,将魔女的双手分开左右,魔女的正面有一霎暴露,她拼死去捂,南波万将她的一只手顶在了柱子上,魔女就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脸,那疯狂的动作简直像要将整张面皮撕下来一般!
南波万感觉不对劲了,他忍不住走近了一些。
“啊啊啊啊……”魔女发出沙哑的惨嚎,一圈毒雾浪卷四周,脚下的地面迅速被染至一片漆黑!
“混蛋!”南波万没想到魔女使出如此可怕的一招,双脚齐长,向后弹飞至半空,与此同时将棍子高举过头,变长再变长,方圆百米都是他的攻击范围!他双臂齐坠,长棍如雷,直劈魔女的面门!
到了这个时刻,一直努力掩饰着面容的魔女,忽然垂下了双手,以近乎拥抱的姿势迎向那一击,黑色的泪水滑坠。
“——锵!”
疾影忽至,横亘在南波万与魔女之间。
那是一辆碰碰车。车身吃下南波万的凌厉棍击,几乎没有被一分为二,托这一挡之功,魔女得救了。
南波万回头,只见一段距离外,夏娃在弟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是她召唤来的碰碰车。
“你在干什么……等等,你?!”南波万惊讶。
爬遍夏娃全身的毒纹,竟已悉数消失,她的肌肤恢复了白皙,除了人很憔悴,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南波万诧异之下,又去看魔女,死里逃生的她,已不再源源扩散毒素,她瘫跪在地,无声地哭泣。
“你……”这是南波万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她,越看越惶惑。
魔女缓缓抬起头,她已不再遮遮掩掩,她的脸就像是密密刺了青。
“你是……”棍子掉落,南波万失声叫起来,“你是香蒲?!”
2、“退铺起。”
“香蒲……”
金三角睁开眼睛,看到铺天盖地的人脸,他们议论着围观,拿手机拍照,却在他睁眼的刹那惊叫着退后,露出头顶的高楼大厦。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可真像是躺在一口井底啊。
身体又湿又痛,一阵阵的焦味与臭味。若不是被烧得满地打滚时栽进了一条臭水沟,也许早就连骨灰都不剩了吧。这就是“灰色超市”的实力……
金三角慢慢爬起来,借着一间店铺的玻璃门看自己,焦糊的头发湿黏黏地打着卷,脸上的疤痕仿佛熔岩流经的旱地,全身的衣服褴褛如布,比乞丐还狼狈,比一条野狗也体面不到哪里去!
他大张着嘴巴,上下牙齿粘拉着唾液,不住打战,那令他更加丑陋。
他猛地瞪向一个孜孜不倦盗摄他的年轻人,对方惨嚎,手机和手一起溃烂,仿佛被泼了硫酸!
“啊啊啊——”以金三角为中心,一大圈人的身上开始冒出血泡,金三角站起来,宣泄般施展力量,建筑坍塌地面沦陷,整条街濒临毁灭!
重灾当前,忽然冒出一个人影,逆着逃跑的人流冲向金三角。他敏捷地飞起,暴出豪光,金三角双眼剧痛,本能地后退,一只脚重重踹在他的喉咙上,他吐血倒下,在地上翻滚。
以形象而言,来者比金三角好不了多少,面色同样晦暗,头发同样凌乱,衣着也尽显颓废。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尖锐的獠牙,因为攻击金三角而被腐蚀掉一半的脚掌,正在缓慢地再生。
五分钟前,幽森和骆贝尔坐在翠竹公园的一棵大树下。幽森捧着一本书,骆贝尔时不时用手指在书上点点划划,给他上课。
“S。”他指着一个拼音,又指指自己的牙缝,“斯——”随手拿起一张纸撕开两半,“撕。”
幽森面无表情。
“又来了。”骆贝尔扫兴,“不跟着念,我怎么知道你发音准不准啊?快念。”
幽森干巴巴地说:“死。”
“很好,不过音调错了,是‘斯’啦。再念一次。”
幽森看着这个兴致勃勃的小男孩,一时有些恍惚。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见过幽森吸血还不离他远远的,甚至提出教他说话——这个建议是通过指手画脚让幽森明白的。幽森不蠢。身为人与吸血鬼的后代,他的智商与力量一样出类拔萃。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已经耳濡目染了少许这个国家的语言,那对行动的确有帮助。所以他默许了骆贝尔的自告奋勇,正好小学生就是跟拼音打交道的,教学也算浅显易懂。不知不觉,这样的“私教课“已经上了好几节。
“喂,上课要专心!”骆贝尔见幽森走神,装模作样地训斥道,还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
幽森的脸瞬间一绷。
“……对不起。”骆贝尔一凛。
幽森收起杀气, 摇摇头,嘶哑地重复一句:“退铺起。”
骆贝尔眨眨眼,大笑起来:“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话哎!但发音还是不对啦,不过还是很厉害哦,给你鼓鼓掌!”
幽森流露出哀伤之色,眼前这个小男孩竟有如此天真的一面。天真得……就像小时候的弟弟。
不,弟弟任何时候都很天真。即使遭遇最深的苦难也没有改变。
对不起,远……
是远处逐渐密集起来的尖叫把幽森从痛苦的回忆中打捞了起来,他猛然站起,骆贝尔问:“怎么了?”
幽森没有理他,倏然而去。
距离公园一条街区外,是大开杀戒的金三角。
3、“不许随便消失!”
金三角啐着血爬起,看清幽森后火冒三丈,张开双手朝他扑去。
销魂蚀骨的痛楚立刻抓住了幽森,但幽森不作闪避,顺势与他十指交握,正面开始溃烂,他大吼一声,一头磕在金三角的鼻梁上,金三角鼻血喷溅,加大了腐蚀力度,但幽森像是没有知觉般紧紧缠着他,以手扭手,以头砸头!
……这是什么地方跑来的疯子啊!金三角骇然,幽森的表现哪里是在惩恶扬善,根本是在……自虐?他的心里似乎存在某种痛苦,必须以痛苦来减轻!
忽然间,一双利爪抓上幽森的双肩,将他用力向后拽。幽森回头,利爪来自一头大雕,雕上骑着一个双马尾的女孩,她指挥大雕将幽森与金三角分开。与此同时银发飘扬,夏天越过幽森,冲向金三角。
“混蛋!”夏天怒吼,“我说过让你珍惜幽远的命!!!”
拔箭,搭弓,箭出!快得只剩光芒的锐弧直取金三角眉心,却不等命中便告粉碎。
”找死!”金三角攻击夏天,夏天滚地闪避,一排树代替她成了牺牲品,夏天在翻滚中又射一箭。
这一箭贴地而飞,低无可低。金三角脚踝中箭,怪叫着摔倒。
无论金三角怎样用“朽蚀地狱”防守,唯独脚下的土地是不能腐蚀的——那只会令他陷入地底,换言之,脚踝以下就是他最薄弱之处,也唯有夏天能射中如此刁钻的角度!
不等金三角站起来,夏天又出一箭。金三角慌忙抵御,那箭来向极正,不偏不倚,却仍逃不过销融殆尽的命运。
“轰!”然而那是一支装载了火药的爆破箭,原本命中后才会引爆,金三角提前湮灭了箭身,它也就提前爆炸。金三角被冲击力震得向后飞起,夏天第三箭出!
这一箭的箭头装了锁灵石,金三角肩膀中箭,被钉在了一堵墙上,再也无力反抗了。
金三角剧痛欲昏,浑身抽搐,眼珠憎恶不甘地转动,与其说在看夏天,不如说在看世界。
夏萝可跑来抱住夏天:“大姐太帅啦!可可的偶像!”
夏天笑着用大拇指一扫鼻尖,看向妹妹身后,幽森和她对视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个白痴要什么时候才肯原谅自己?”夏天喃喃着,看了一眼手中的弓,“幽远,这次算我们一起救了你哥啊。”
幽森走着,创口一点点恢复,拐过一个弯,他看到了焦急的骆贝尔,骆贝尔“啊”地叫着跑过来,惊问:“你怎么了?你刚才去哪里了?你一声不吭就走……很没礼貌啊!”
幽森感受着这孩子的不悦,还有紧张,听他说:“你搞成这样,课还上不上啊……我是逃了补习班来陪你的,你知不知道!”
幽森默默点了一下头。
“……说好了。”骆贝尔指指他的嘴,又指指自己的耳朵,“不许随便消失!至少得先跟我说一声。听懂没,说、一、声!”
被钉在墙上的金三角,嘴唇翕动。
“大姐大姐,这个丑八怪好像在说什么呢。”夏萝可说。
“别靠太近。他说什么?”夏天问。
夏萝可把手放在耳朵旁仔细听,然后重复:“好像在念谁的名字,是女孩子的。”
金三角像一件破衣服般挂在那里,低低地喊着:“香蒲。香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