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哥哥背回家，一路眼泪掉个不停。满脑子都是哥哥说过的话。”远，完了，我完了。”不，不会的。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哥哥救回来，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用最结实的绳子把哥哥绑起来。关在柴房里，然后坐在他面前，等他醒来。
哥哥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得很牢，眼神立刻变得凶狠，他用我没听过的口气问：“远，你什么意思？”
我问：“哥哥，你吸人血多久了？”
哥哥说：“把我松开。”
我说：“你回答我的问题！”
哥哥喘着气说：“没多久！我昨晚出去，遇到一个企图对我们不利的人，没办法才杀了他。”
我大声说：“你骗人！我已经搜过附近了！有不止一个死者！你……你是杀人凶手！你不是答应我只喝动物的血吗？”
哥哥跟我对视了很久，缓缓说：“远，你不懂。动物的血跟人的血根本没法比……没有谁会傻到喝过人血还满足于动物的血！”
“有的！爸爸当初不就……”
哥哥暴躁地叫起来：“爸爸是白痴！只有白痴才会往低处走！别跟我提他，为什么我要学一个见也没见过的人？！”
我惊呆了，哥哥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远，你也应该试试，那你就会理解我了！”哥哥又兴奋了起来，“相信我，那时候你就再也不想喝什么令人作呕的果菜汁了！”
我听不下去了，我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这不是我的哥哥……这不是我的哥哥……
我恨哥哥，也恨自己，更恨我们的吸血鬼身份！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该有一半是人吗？！
我一定不能像哥哥这样。一定不能！
一天后，我又走进了柴房。我还是不能不管他。柴房里乱七八糟，哥哥狠狠挣扎过。他披头散发，显得很可怕，他凸着眼睛说：“放了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变回以前的哥哥。”
“该死的！你放不放！放不放！”哥哥怒吼起来，好几次我以为他要把绳子挣断了，”该死的！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你想饿死我吗？！”
我冷静多了，我说：“哥哥，天又要黑了，你如果再闹，我就把你推到月光下去。”
哥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想杀了我？”
我强忍着眼泪说：“放了你，你就会害死更多人。爸爸和妈妈都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我更不希望……不要紧，我会和你一起走进月光，我们兄弟俩永远在一起。”
我也没想到，我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想到这样就能阻止哥哥，我甚至有些高兴。
那之后，又过了一天。两天没进食，哥哥更憔悴了，但我跟他说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他不再歇斯底里地喊着要吸血了。哥哥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远……我知道了……”哥哥沙着嗓子说，“我会改的……我不杀人了……”
哥哥终于说出了我想听的话，可悲的是，我竟然不能判断这话是真是假。
“但是，我必须吸血……”哥哥又说，“只能喝动物的血也没关系……不要让我再饿着了。你记不记得以前妈妈罚你不许吃饭，是我悄悄给你采果子吃？求你了，远，给我一些血……”
“……”
“远，放了我吧。”哥哥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伤害生灵，我自己去。”
我一直看着哥哥，我知道不可能永远绑着他。我能相信他吗？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哥哥说，“哥哥绝对，绝对不会再骗你。”
我能相信他吗？
我必须相信他。
如果我不信哥哥，这世界就没有人信他了。
我去把哥哥的绳子割开。哥哥很顺从，很激动，获得自由后，他站起来活动手脚，笑容好灿烂，然后……
我被一拳砸在肚子上，撞破门板，飞了出去！
哥哥疯了！他将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殴打，边打边吼：“让你绑着我！让你绑着我！”他下手那么重，那么狠，我没法躲避，但我居然不觉得痛，我的心还要痛上千万倍，我甚至哭不出来，任凭哥哥把我打得像一滩烂泥。
哥哥把我拖到了河边。他清洗了一下自己，走了。回来时拖着一个女人，脖子上明显有被咬的痕迹，眼神空洞绝望，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
而哥哥显然已经填饱了肚子，他对我说：“你就是因为不喝血，才这么没用。”
哥哥抓着那女人的头发，把她拖向我。我忽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天啊，还有比这更疯狂的事吗？！我叫起来：“不要！不要！”哥哥用力把我的头往那女人的脖子上按，他说：“试一试！只要喝一口就会脱胎换骨！你会感谢我的！快啊！远！快喝！”
我拼尽全力，还是不能反抗哥哥，我的牙齿一点一点地推进了那女人的脖子……
哥哥……哥哥……哥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妈妈，爸爸，你们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呢？留下我一个人，我要怎么才能救哥哥呢？
我谁都救不了！谁都救不了啊！
半晌，哥哥松开了我，我推开那女的倒在地上，用力呕吐，完了，我吸了多少血？的确有些什么，在咬下去的那一刹流进了我的身体……我很不舒服，是因为我开始变成哥哥那样的恶魔了吗？！
那女人倒在地上，脖子上有我留下的咬痕。哥哥哈哈大笑。
但他的笑声渐渐停止了，我们都发现，那个原本遍体鳞伤的女人，已经痊愈了，甚至脖子上的两个洞都在加速缩小、愈合……与此同时我发现，我的身上多了好些伤，那些并不是哥哥造成的，是……是那女人的伤，跑到我身上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容不得我多想，趁哥哥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女的身上，我猛然跳进了河里。我不会游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想逃跑还是想自尽，水流带着我飞快离去，哥哥大叫一声，向我追来，“远——远——”他不停地狂叫。他在担心我吗？不，不，他只想把我变得和他一样！我胡乱踢水，让自己漂得更快更远，水啊，吞没我吧，把我带去另外一个世界吧！
我听见逐渐模糊的哥哥最后的声音，他在喊着：“远！你休想独自活得像个人！”
再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