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婆婆将夏一跳带到一个广场上,夏一跳看着那里凌乱的堆积物,简直以为来到了迷宫市的垃圾场。
堆积物琳琅满目,什么都有,最为吸引眼球的还是两样:一个连着两节车厢的火车头,一座半身不遂的建筑。这两样夏一跳都不陌生,火车头是他曾在视频上看见的、唐不甩的战利品,至于建筑,不就是被“吞噬天地”毁于一旦的漂流塔?
“近年时有外界物品落下,想是鼠辈在滥用夏大人的能力。”石婆婆说,“我们特地辟出一块空地,对它们进行收容管理。我想也许里面有一些食物……”
夏一跳哭笑不得。是啊,既然帕缇拉、石玫瑰和他都能通过黑洞来到这里,那么之前唐不甩吸的东西在这儿荟萃一堂也没什么奇怪。眼下正有一批石刹像工蜂般耐心忙碌着,将完整与不完整的物品分类整理,仿佛挖掘文物。夏一跳看到了一些画作和珠宝,不出意外应该是漂流塔的馆藏吧。
“这些东西是美的结晶,也是历史的造物。石刹喜爱艺术,或许因为我们也常被人类当艺术品看吧。”石婆婆说,“有些八成是贼赃,夏少爷可以尽量带走。”
“这么多怎么带?我都还自身难保。”夏一跳苦笑。没想到第一次亲近艺术会是这样。
忽然,一个石刹叫起来:“长老,有异状!”
“什么?”石婆婆问。
“那列火车……”
话音未落,夏一跳听见一声闷响,火车竟然动了!像是复苏的植物人尝试驱动手脚,像被时间锈住太久的钟重拾脚步,铁轮在转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迟缓,钝重,慢慢流畅起来,石刹慌忙躲开。
夏一跳心里一动,脱口而出:“二姐!”
是的,搁浅已久、失去动力的火车怎么会动?能做到只有夏娃!
“婆婆,我可以回去了!”夏一跳叫着,飞上车顶,龇牙咧嘴地坐稳。
“当真?你要怎么回去?”石婆婆问。
“不知道,但我姐姐一定有办法,我只需要上车!”夏一跳说。
“来人!”石婆婆忙下令,“恩人要走了,快帮他将东西装上车!”
石刹的力量与默契果然不同凡响,大量整理好的艺术品立刻被搬进车厢,石婆婆也挽起袖子上了。
“咔咔……咔咔……”火车开始加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轨迹。夏一跳提醒石刹:“够了,你们快下车!”
“退!”石婆婆指挥,石刹们纷纷撤退,走门的走门,跳窗的跳窗。
“婆婆,各位,谢谢你们!再见!”夏一跳将手圈在嘴边喊。
“夏少爷别这么说……”石婆婆与一群石刹追着火车跑了一阵,陆续跪倒,“夏少爷,以后有任何用得上的地方,石刹全族义不容辞!”
火车越开越快,越开越快,颠簸剧烈,火星纷飞,让人疑心随时散架。不知不觉来到了“浮谷”边缘,再往前就会掉出去,回归虚空漂流!
夏一跳没有弃车,他咬紧牙关等待着。
虚空忽然裂开了,被蛛网裂纹簇拥其中的,是一个破洞,透过它夏一跳看见了——沙漠!
星煌沙漠!
“哈!”夏一跳高兴极了,火车义无反顾冲进了破洞!
夏娃的额头久久地贴着唐不甩的右手背,呼吸越发急促,仿佛快要窒息。
如果进入黑洞的事物没有毁灭,那么设法打开黑洞,或许就能让夏一跳回来。问题是怎样打开?夏娃想起唐不甩曾偷过火车头,她刚才一直尝试的,就是以“心灵引擎”召唤火车头!如果召唤能成功,如果夏一跳恰好在车旁,如果他能意识到那是来自外界的营救信号……夏娃不知道她的能力能否超越次元起作用,但她只能拼了,否则弟弟就回不来了!
她做到了!她的能力与决心就像轨道,连起了两处时空,最终,黑洞被强制打开!
几乎同一时间,石狮再度袭来,夏萝可一个人始终拦它不住,“停下!快停下!”她心急如焚地尖叫。
石狮来势惊人,骆泽与曲子都被震慑得呆若木鸡,巨大的阴影一跃来到了夏娃头顶,雷霆万钧地落下!
夏娃忽然抓起唐不甩的手,将手心朝向石狮!
黑光闪现,黑洞大开!
就像是有一条蛇从唐不甩手心蹿出,体积迎风暴涨,正正撞上石狮,“——哐!!!”
是那拖着两节车厢的火车头!它如一根铁鞭,劈头盖脑地抽在石狮脸上,抽得它四脚朝天!
“阿跳!”曲子看到火车上的夏一跳,眼泪夺眶而出。
这惊心动魄的节奏把唐不甩也给吵醒了,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夏娃紧张地看着他掌心的黑洞,但见那豆粒大小的黑点迅雷不及掩耳地消失了,半天也没有出现,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或许因为这次打开黑洞的并非唐不甩,而是夏娃,且是以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强行打开,因此它关闭的速度反而意外的快。如果说黑洞是一扇门,唐不甩所担心的是门锁坏掉再关不上,而现在的情况却像是门被大脚一踹,还来不及“合不拢嘴”,又被反弹的力道给带上了。
夏娃几乎虚脱了,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做好了准备,牺牲自己,换回弟弟。
但危机仍未解除,吃痛的石狮卷土重来,长尾向着夏娃与唐不甩横扫,劲风如鞭!“小心啊!”恍惚中的夏娃被唐不甩眼疾手快一拉,避开了那一击。
夏娃赶忙把残余的神智集中起来,开出一段距离的火车紧急转身,以车头为轴心拖动另外两节车厢来了个回马枪,“哐咚”一声,再创石狮!沙地被烙上一个夸张的扇形。
夏一跳已经从火车上滚下来了,他跌坐地上,看夏娃迎击石狮,动魄惊心,叹为观止。
“跳跳……”夏萝可在叫,她以伞支地踉跄走近,夏一跳忙说:“我们去帮二姐。”
“不……不要打它,它不是那么坏,我刚才有稍微跟它联系上。”夏萝可喘着气,指指太阳穴,“你帮我到它身上去。我来驯服它。”
“什么?它可是怪物!”
“啰嗦,听本公主的就是了!”
夏一跳扶着夏萝可站起,转眼又跪了下来。
“不行,脚太疼了……”夏一跳盗汗。
“真没用啊!那你就把我丢上去,快!”
眼见夏娃已经严重透支,火车的动势慢了下来,甚至被石狮一把推倒,夏一跳无暇再计较三姐的态度,一把将夏萝可扛在了肩上。
“嘿——呀!”夏一跳大喊一声,感受着夏萝可的重量急剧消失,轻若一支标枪,立刻将她向石狮掷出!
咻!
夏萝可飞了起来,两条长辫如旗飘扬,眨眼间越过了石狮头顶,冲势却不见消退,反而越升越高!
“啊……”夏一跳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三姐,做了一个“收拢”的动作,那股让夏萝可根本停不下来的力量消失了,夏萝可将伞打开,像伞兵一样飘落在了石狮头顶。正要将夏娃撕碎的石狮发现了,用力甩头。夏萝可忙将身子放低,大叫:“脑壳过厚的家伙,现在可以听见本公主说话了吧?快停下来!”
“嗷!”石狮狂躁。
“停下来!停下来!”夏萝可抓着如角一般的石质鬣毛,手迅速磨出了血。
夏娃已经到了极限,不能挡不能躲,石狮背后的阳光甚至让她睁不开眼。
石狮举起巨掌,朝她盖了下去。
“不!!!”远处的骆泽惊叫。
夏萝可的理智断线了,她凄厉地喊道:“你敢不听本公主的话!!!”
千钧一发之际,石狮收回了脚爪,不仅如此,它还缩成了一团浑身筛糠,活像一只吓坏了的小猫。
夏萝可维持着发疯一样的动作与表情,颤抖地看了看地上的二姐,见她没事,整个人才没电一样倒了下来,她轻轻拍着石狮的脑袋:“好了好了……没事了……”
曲子、骆泽乃至唐不甩,同时松了口气,每个人刚才都有心跳停了的错觉。而夏一跳更是忍不住将脸埋在了沙子里,捶打了地面一拳。
结束了。
总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