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姐将篮子往茶几上一放,喘气擦汗。夏娃三人围了上来。
“一束花让你累成这样?你看起来不像那么没力气啊。”老范揶揄胖胖的蔡姐。
“闭嘴,你自己拿拿看。”蔡姐白了他一眼。
老范就伸手去拿花束,刚一握上表情就变了,但他仍单手将花束举到夏一跳与夏娃面前:“少爷,二小姐,你们看。”
“玫瑰?”夏一跳问,稍有认识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那是玫瑰。
夏娃伸手,轻轻捏了捏玫瑰的花瓣,脸上微微漾起讶异:“石头。”
夏一跳一惊,忙也学着二姐那样去碰,这才发现玫瑰是石头雕成的。雕刻师显然技艺超凡,冰冷生硬的石头与热情柔美的花朵,二者的质地分明是两个极端,他却能赋予每一片花瓣勃勃生机与娇艳欲滴。凝视花蕊的褶皱,不盈一折的纤弱感扑面而来,深吸一口气,甚至能闻见玫瑰花特有的芬芳。
除非用碰的,否则任谁看,这都是一束开得正好的红玫瑰。
“这是哪里来的?”老范把石玫瑰放进一个花瓶里,问。
“昨晚大小姐和可可回来后,我就完全睡不着了,一大早就起来了,想说去菜市场买些鸡翅、猪蹄啥的炖给大小姐吃,正所谓以形补形,哎哟她们真是让我不省心……”
“说重点,你只是个跑龙套的,台词不要太多。”老范打断滔滔不绝的蔡姐。
蔡姐狠狠瞪了老范一眼,不悦地说:“总之我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穿得一身黑的人将一袋什么东西丢进了我们家院子。我就火了啊!听说最近常有一些无聊的人懒得倒垃圾,直接就往别人家里丢……我当时就大吼了一声:‘干什么的?’”
蔡姐说这些的时候,张牙舞爪,声情并茂,那句“干什么的”还喷了老范一脸口水,眼看老范要反击,夏娃说:“然后呢?”
“然后那人就跑了!做贼心虚啊这是!但老娘也不是好惹的,骑着自行车就追上去了。混蛋,不要小看我们家庭主妇的体力啊!那家伙跑得还挺快的,但我眼瞅着就要追上他了,这时——”
蔡姐猛地闭上了嘴,眨巴着小眼睛神秘地问:“你们猜怎么了?”
“怎么了?”夏一跳无奈地配合她。
“当时正是一个路口,一辆车开了过来,把他给撞飞了!”蔡姐惊恐地比划着,“是真的撞飞了啊!飞出去足有十米远吧!妈啊我吓死了!当时我就想,这要是死了算不算我害的啊?我要进去了家里谁做饭啊?!”
老范给气乐了:“我们会叫外卖的。所以那人死了没有?”
蔡姐摇头:“没。”
“被那么撞还没死?那他也挺命大。”老范说。
“不,没——他没了!”蔡姐说,“那车撞到他后来不及刹住,还直接从他身上碾了过去,可是等那司机跟丢了魂一样停车下来收尸,车轮下面压着的却只有那身黑色的大衣了,衣服里的人,没了!就好像……一条蛇脱了皮跑掉了。”
蔡姐最后的形容有些诡异,一时没人说话,半晌老范问:“这跟那花有什么关系?”
“哦,后来我回家来了,想起之前那人往我们家院子里丢了东西,喏,就是这个。”蔡姐指着石玫瑰说,“一个垃圾袋里装着很多泡沫,正中就躺着这个石头花,我去,不拿不知道,也刻得太像真的了!原来有红色的石头啊?”
“当然有啊。鸡血石、石榴石、红纹石、碧玺……”老范掰着指头数,“如果算上宝石那就更多了,但不知道这朵花是拿什么雕的。这颜色也太合适了。”
“我觉得,它不是雕出来的。”夏娃细细观察后说。
“什么意思?”夏一跳一愣。
“你们看。”夏娃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朵石玫瑰的花瓣、叶片、枝茎、针刺,“它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完美的,不止形态,连颜色的变化都是天衣无缝,它甚至有这个东西……”
夏娃的动作停在小枝的一节上。夏一跳和蔡姐眯起眼睛凑上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老范试着摸了摸,恍然大悟:“绒毛?”
是的,玫瑰的叶、枝、茎、刺等多处均覆盖着绒毛,细细密密,肉眼难辨,而这石玫瑰竟也同样长着绒毛,石质的绒毛!难以想象得是怎样的微雕工艺才能将细节还原到这个地步,须知并不是只有一朵玫瑰如此,那一大束全都是!
“啊……”夏一跳叫了一声,指着那束玫瑰。
众人都看见:众多玫瑰中唯一含苞的那朵,开了。那是缓慢而安静的数秒,每一瓣鲜红都犹如伸懒腰般微微向外一舒,完成了从娇羞到热烈的华丽蜕变。
大家目瞪口呆了片刻,夏一跳说出结论:“它是有生命的!”
“那个人不会无故送这样的植物给我们。”夏娃说。
老范忙把石玫瑰从花瓶中拿出,仔细检查。花茎部分套着一个塑料袋,老范解开扎着袋口的绳子,发现那其实是用一张纸条,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请在石玫瑰凋零之前,将它送给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