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复辟,是民国初年的一场大戏。最后张勋虽然兵败,但并未受罚。据说,这是因为众多民国要人暗中参与支持,一位驻中国的外国领事言之凿凿:“八十二位有影响的中国人参加了这场复辟。”
1917年,一位有胆识的作家写了《复辟潮》这出戏,对皇帝和张勋都比较宽容,但对盟友则大加鞭挞。
民国书籍中曾说到张勋见溥仪。溥仪说,师傅要求我学习,已经没有时间忙(复辟)这些了。张勋说,若成功不必再念书。溥仪高兴地问,如复辟能成功,定能取消所有功课?张勋再答,自古有马上天子,焉有读书天子?
我们仿佛看到了一部周星驰电影。每一个末代皇帝都有同样版本的故事。回头去看看夏桀、商纣的记载,觉得只是换了个主角,情节大同小异。1644年春节,南京的南明政权举行了首都沦陷后的第一次茶话会,南明弘光帝朱由崧表情悲戚。大家都以为他是忧国,结果他说,我认为现在宫中梨园子弟的水平太低了。
有什么比疯子更可怕呢?一个疯了的皇帝。由于皇权的天威,一旦皇室出了问题,大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再往前,辽穆宗更令人发指,“荒耽于酒,畋猎无厌”,“赏罚无章,朝政不视”。他不近女色,还要求别人也不近。他杀人无数,以杀人为乐,还要求臣下多提意见,让人哭笑不得。
这样的帝王,下场当然不会好。在他统治期间,契丹贵族夺权活动频繁,社会秩序极不稳定。应历十九年(969年),近侍小哥在行宫杀掉了这名狂暴的皇帝。
清帝逊位,获得的待遇超过了历史上更换朝代时前朝君主待遇的平均水平。这究竟是和爱新觉罗家族自身的威望有关,还是因为世界已经进入了较为文明的阶段?
民国政府元年2月5日,对清帝逊位后的优待条件进行了详细条文解释。因清帝赞成共和国体,提出以下优待条件,共有三项内容:第一项《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之条件》,共八款:(1)清帝尊号仍存不废,中华民国以待各外国君主之礼相待;(2)清帝岁用四百万两,由民国政府拨发;(3)清帝暂居宫禁,日后移居颐和园,侍卫人等照常留用;(4)清帝宗庙、陵寝永远奉祀,民国政府酌设立卫兵保护;(5)光绪陵寝如制妥修,民国政府支付实用经费;(6)宫内各执事人员可照常留用,唯不得再招阉人;(7)清帝私产由民国政府特别保护;(8)原禁卫军归民国陆军部编制,额数、俸饷仍如其旧。第二项《关于清皇族待遇之条件》,共四条:(1)王公世爵、概仍其旧;(2)皇族具有与国民同等的权利;(3)皇族私产一体保护;(4)皇族免服兵役之义务。第三项《关于满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条件》,共七条:(1)与汉人平等;(2)保护其私有财产;(3)王公世爵,概仍其旧;(4)民国政府为生计过艰的王公代筹生计;(5)先筹八旗生计,在未筹定前,其俸饷仍旧支放;(6)从前营业、居住等限制一律蠲除,各州县听其自由入籍;(7)听其自由信仰原有宗教。
1644年,满族人定都北京,建立全国性政权,直至最后崩塌,总共二百六十七年。这个帝国消失的前夕,不止一人说过,这次革命的发生,是因为满人对汉人不公平而导致的。
第一个不公平,即入关之后的强制服饰。中国人,尤其是汉族,自古以来就非常重视衣冠服饰。《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汉人成年之后不可剃发,男女都把头发绾成发髻盘在头顶。而满族的发型与汉人迥异,满族男子把前额头发剃光,后脑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垂下。汉人服装以交领、右衽、无扣等为主要特色,满装的主要特点是立领、对襟、盘扣。
入关之前,满族统治者已在其辖地推行“剃发易服”政策,对东北的汉人一律强制改变发式,更换服装,投降的明朝将士为表明臣服,也必须剃发易服。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满洲统治者因担心引起汉人的不满和反抗,对统一全国不利,一度公开废除“剃发令”。但好景不长,1645年清兵进军江南后,汉臣孙之獬受到其他汉臣的排挤,无处发泄,恼羞成怒之下,向摄政王多尔衮提出恢复“剃发令”,规定清军所到之处,无论官民限十日内尽行剃头,削发垂辫,不从者斩。其执行口号便是著名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1645年发生的“嘉定三屠”即与“剃发易服”有关。此起彼伏的斗争历经几十年,最终结果是满族统治者取得胜利,汉族人剃发结辫,改穿满族衣冠。那些坚持不愿改换衣冠者,要么坐以待毙,要么逃到海外,要么遁入空门带发修行。
“剃发易服”堪称清初主要的社会矛盾之一,明末清初的著名文学家陈名夏曾说过:“免剃头复衣冠,天下即可太平。”然而不久,他就因此被满门抄斩。在如此强硬的推行措施下,汉人逐渐淡忘了本民族服饰,习惯了满族发式和服装。到辛亥革命推翻清帝国,号召民众剪去辫子时,仍然有许多人出于“习惯”,不愿意剪发。
世界历史上因为剃发引起大战,非清朝特例。法国国王路易七世遵照教会的要求将全身剃光,他的妻子阿基坦的埃莉诺(Eleanor)很快离开了他,并带走了她的嫁妆中成片的土地权,还把这些东西给了后来的丈夫、英国后来的国王亨利二世。这样就给了英国当局在法国很好的落脚点,引发了长达数百年的流血战争。作家查尔斯·马凯(C. Mackay)在他的《惊人的幻觉和大众的疯狂》中说:“由此而论,剃头引发了百年战争。”
在满族人看来,满头长发是令人愤怒的,代表了汉人的挑衅。依照美国国会议员1970年作的详尽调查,“自从基督时代以来,男性在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都是长发”。一位来自马萨诸塞州的短发代表说,西方世界转向短发和剃胡须的习惯,是在普鲁士大胜法国之后开始的。美洲所有的英雄都留长发。在整个18世纪,所有的英国士兵每周都发一磅面粉,以便给假发扑粉。而清朝的士兵,只有“半头”的长发。
头发
人类有很多显而易见又极容易改变的部位,头发便是其中之一。毛发从身体里长出,其生长表现出人类的生命力。头发可以从身体脱离,但这种生长状态是很难被遏制的。
在最原始的神秘主义思想中,人类融入了这些身体部位的象征意义,还将这些部位列入阶级社会等级划分的标准之一。这些部位的特点,甚至成为人类衡量忠贞程度的标尺。作为万物之灵,人类将这些身体特征升华为各种隐喻。清代的剃头令是非常细致的,直到乾隆年间,还对蓄发演戏的优伶发出上谕,郑重声明剃头是严肃的政治问题,不允许丝毫通融,否则“枷责示惩”(《清高宗实录》卷),至于由此造成戏台上的古今人物一律拖着大辫子上场的奇观,皇帝就不予考虑了。
毛发从哪里来,有何历史?按照自然筛选论,如果人类转移到更恶劣、更寒冷的气候条件下居住,身上应该重新进化出毛发。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是自然筛选论无法解释的。鉴于这些原因,英国博物学家拉塞尔·华莱士(Russel Wallace)得出结论:人类的皮肤不长毛,不是由于自然选择造成的。最终,他将原因归结于人脑的复杂性。
达尔文(Robert Darwin)指出,人类作为古老的哺乳动物,在四肢与躯干的连接处,长有浓密的毛发。以男性为例,他们至少有胸毛和胡须。而我们的祖先进化为直立行走的两足类生物之前,他们身体所有地方都还长着用来遮挡阳光的毛发。不过,达尔文马上想到了,人体中有一个部位和这种毛发进化论背道而驰,那就是头顶。头顶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例外,他本应是暴露最多的身体部位之一,却被浓密的头发覆盖了。满洲人为了狩猎方便,剃去前额的头发,则是一个人文选择。
头发经常出现在宗教事务、艺术作品和日常生活中,成为一种重要的宗教象征符号。披散的长发在一些基督教圣像画中被当成忏悔的表现。在洗礼仪式上,希腊东正教牧师会剪下婴儿头上不同位置的三缕头发,象征将十字架赠与这个婴儿。20世纪50年代,卡斯特罗(Fidel Castro)反抗巴蒂斯塔(Fulgencio Batista)的独裁统治,他和游击队员发誓,不推翻独裁统治,就绝不剪发,也不刮胡子。
历史学家认为,东方人至今残存的有关头发魔力的观点,很多是从公元前5世纪一本叫做《祛邪典》的书里得来的。书中记载了拜火教的礼拜仪式。该教至高无上的神奥马兹德(Ormuzd,光明之神),讲述如何正确施法:剪下的指甲和头发至少离信徒十步远,离火二十步远,离水三十步远,离圣枝(祷告时教士手中的捆绑枝杈)五十步远。
托马斯·布朗(Thomas Brown)爵士曾说:“我承认圣经故事的寓意超过了预言诗,很难找到一个故事能与参孙(Samson,古代以色列的大力士)的故事相媲美。”
参孙,和苏美尔英雄吉尔伽美什(Gilgamesh)和赫拉克勒斯(Herakles)一样,具有“蕴涵太阳能量”的头发。英皇钦定版本的《圣经》第六章第五节这样描述参孙的头发:“在他许愿远离俗世的日子里,不能用剃刀剃头,要任由头发生长。我要圣洁,直到他离开俗世重归耶稣的期限满了。”
但参孙除了没有剪发之外,违背了其他所有的誓约。大利拉(Delilah)在电影中询问:“你真的相信伟大的神是通过你的头发赋予你力量的吗?”她很快将参孙灌醉,并把他剃成了平头。酒醒后的参孙无力反抗等待他的非利士士兵,于是说:“把你的标枪扔过来吧,神的庇佑已经离我而去了。”但他没有被杀,而是被烙瞎了双眼。根据《圣经》的种族逻辑,罪孽深重的参孙用自杀向上帝赎回了双眼。这真是一个影响极为深远的头发的故事。
历史上有几种发型是戏剧性的。尽管这几种发型再度出现时,已经不再被视为圣贤的标志,但现在还是有不少人认为,狂野的长发是政治统一的标志和种族的骄傲。作家胡里奥·科塔萨尔(Julio Cortázar)说:“发型,是一种形而上主义的行为表现。”
某些细节足以说明,满族人对中原的统治有时也体现出温婉,绝非动辄“三屠”。夏完淳是清初反抗满族统治的义士,但其作品在历次文字狱中都得以流传下来。这些诗文,曾编为《玉樊堂集》、《内史集》、《南冠草》、《续幸存录》等。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吴省兰将其合编为《夏内史集》,其中已经遗落了一些资料。嘉庆十二年(1807年),王昶、庄师洛编刻为较完整的《夏节愍全集》,一共十四卷。这也是1959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重加校订的那个版本,当时被编印为《夏完淳集》,是大家今日看到的较完备的通行版本。
满族统治者给普通中国人带来的其他“不公平”,和当时中国逐渐进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息息相关。对此,普通民众心怀怨恨,动辄怒骂。1908年,光绪和慈禧死去时,吴稚晖写道:“满族走狗,一只雄的,一只雌的,只不过是一群拼凑谎言的奴才。”在同一篇文章里,他把同治皇帝称为“一头小猪”。
清末时曾任上海道台、两广总督的袁海观,曾遇到这样的一件事情:一乞丐来到袁海观门前乞食,拿着一个精瓷的小碗。袁一看便是古物,便问他卖不卖。乞丐说“以此乞食,不愿售”。袁海观不甘心,又再问:“多给钱卖不卖?”乞丐回答:“除乞食外不知更有其他事业,要那么多钱有何用处?”袁氏听到这番话,有点儿惊异,继续问其姓氏籍贯。乞丐泰然自若:“大地,逆旅也;万物,刍狗也,哪有什么姓氏籍贯?”说完,扬长而去。
从万物如刍狗,到满族统治者被吴稚晖视为刍狗、小猪,清廷的地位在20世纪初走到了末路。清朝历史中,顺治、康熙时期的“文字狱”还只是个别现象,到雍正时期则成为一种普遍的“制度”。在文字狱浪潮中表现得最为疯狂的人物则是乾隆皇帝,他统治时期共发生一百三十多起案件。及至清代中晚期,不再发生“文字狱”。随着时代的变迁,越来越多的人投身报界,“开发民智”。
《革命逸史》中提到,清朝同治初年,太平天国气势颇盛时,香港已有报纸出版。《中外新报》是英文《孖剌报》的一种副刊,后来的《循环日报》创刊于同治十三年(1874年),大肆报道法国入侵越南的新闻,当时成为热点。《华字日报》也是英文《德臣报》的副刊,算是第三家出炉的新报纸。而这三家中,只有《循环日报》一家纯属中国资本。
1884年中法战争后,广州《广报》诞生。版式和港报很像,均为正体直排。至于刊登的内容,主要是“上谕”、“宫门抄”,等等,新闻记事喜欢用四字题目放在其上,记载很简单,排版也很粗陋。
这份《广报》出版数年,本来给大众带来了一些必要了解的新闻,但因其刊登了某大员被弹劾一事,突然被广州官府查禁。还好报馆职员及时逃走,不然将面临牢狱之灾。《广报》被封后,官绅士子中流行一种“京抄”,借以传递消息。后来《中西报》在广州沙面发行,该报不想蹈《广报》之覆辙,开业不久就搬迁到沙面租界,在外国人的势力下,后乔迁至朝天街。劳亦渔、武子韬、陶檀庵等名家都在这份报纸上写文章,报纸很畅销。1895年,孙中山、杨衢云等计划在广州起义,其时为《中西报》最风行的时代。
1903年正月,洪全福、梁慕光等在广州发难,行事不密,计划完全失败。《岭海报》在政府立场上发表文章,指出革命排满实为大逆不道,结果香港《中国日报》发文批驳,双方笔战逾月。《岭海报》执笔者为胡汉民长兄胡衍鹗,《中国日报》执笔为陈诗仲、黄世仲,两报交锋,也算是革命、扶满两派势力的第一次笔战。之后,香港《世界公益报》、《广东报》、《商报》、《有所谓报》等先后出版。除《商报》属保皇党机关外,其他三报均为革命人士郑贯公组织,阐扬民族主义,对革命的热情不亚于《中国日报》。一时间,革命派报纸发展迅速,声势大涨。
广州和香港一箭之地,办报纸的境遇却有很大不同。1906年,两广总督岑春煊强收粤汉铁路,广东的地方士绅在黎国廉带领下奋起抗争,岑派兵把黎国廉抓了起来,关在监狱里。广州各报噤若寒蝉,只剩下香港各报摇旗呐喊,批评岑春煊攘夺路权。新出版的《维新报》、《东方报》、《少年报》、《日新报》同一论调,大肆攻击岑春煊违背民意。岑后来干脆下令禁止港报入口,耳根清净。
1907至1908年间,湘、皖、滇、赣、粤、桂各省革命军陆续举事,全国震动。1910年前后,广州又增加了多家新报纸,其论调仍是鼓吹革命,仇视清廷。邓悲观主持《国民报》,潘达微、邓慕韩创办《平民报》,陈耿夫、李孟哲出版了《人权报》,卢谔生刊行《军国民报》,陈炯明扶持《可报》……香港、汕头等地出炉的新报纸,也多与革命党人有关。这些报纸对于辛亥三月二十九黄花岗之役及孚琦、李准、凤山之被刺记载周详,非但不同情死于暴力的满洲官员,反而对革命党人赞扬备至。武昌首义后,清军将领张鸣岐、龙济光、李准本来还准备负隅顽抗,此时各地报纸纷纷谣传“京陷帝崩”,广州全境欢声雷动。张鸣岐知人心已失,无可挽救,便仓皇出走,龙、李只好投降。时人评论,广州得以不流血而获光复,报纸的力量不可小视。
但要说广州“不流血”而获光复,其实与事实不符。辛亥年三月二十九黄花岗之役,孙中山感叹“吾党菁华,付之一炬”。推翻一个全国性政权,发起由下至上的革命,革命者怎可能“不流血”?说白了,这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比赛,最终的结果是革命者经年累月的流血,换来了王室最终希望自己不流血,和平走下宝座。
爱新觉罗家族因和平方式交出权杖的行为获得了优待,促成这一切的原因,除了时代的进步外,还有一点不可忽视:很多民国要人,对未来的时局都有自己的判断,清王室的存在也许可以用来作为某种工具。后来历史的发展,刚好印证了这一点。
1912年9月11日,贵族绍彝写信给绍英,说:“皇族昨晚请孙中山电询甚为平安,慰甚。孙中山往抵醇邸(醇亲王载沣府邸),世相彼此当有周旋之意,前嫌亦可化解矣。”潘怡所著《记溥任先生》一文中,记述了孙中山同载沣的部分聊天内容,现抄录如下:
孙中山说:“1901年载沣出使德国时,曾以御弟的身份向人家赔礼道歉,处在十分尴尬和被动的地位,却能做到不卑不亢,国外评论不错,是十分难得的。”之后,孙中山先生高度赞扬载沣在辛亥革命时自动退位,承认共和,避免了国内一场大血战,历史罕见,是明智之举。这是有益于革命、有政治远见的爱国行动。孙中山先生与载沣的会晤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了一个小时。孙中山在告别载沣时,还特意将自己的一幅照片赠送给载沣,照片上写有孙先生的亲笔题字:“醇亲王惠存,孙文赠。”
当时政界,其他人对清王室“余部”的态度始终不可捉摸。但是,都和当时的政治需要有关。
徐世昌在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便官居东三省总督,他在逼迫清帝退位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徐世昌一方面坚持反清,一方面又觉得普天之下,王权的余威至少在自己的时代是挥之不去的。于是,后来身处大总统位置的他,处处以太保(宣统三年十月,清廷特授世续、徐世昌为太保,叮嘱这两位老臣“尽心卫护圣躬”)自居。
徐世昌保护了爱新觉罗·溥仪的生命,在政界一直以调停者身份闻名。1918年10月,徐世昌经皖系操纵的安福国会选举为总统,下令对南方停战。次年2月召开南北议和会议,谈来谈去,也没有一个结果。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在舆论的压力下,徐世昌被迫免去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的职务,以缓和民众的情绪。为了阻止新文化运动高涨,徐世昌极力鼓吹尊孔读经。在北洋军阀各派系的斗争中,徐世昌惯以元老身份和居间调和者的角色因势操纵。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后,直系控制了北京政府,曹锟、吴佩孚逼迫徐世昌下台。此时,他还在继续高唱“在孔子生日给全国放假”。
张勋复辟,是民国初年的一场大戏。最后张勋虽然兵败,但并未受罚。据说,这是因为众多民国要人暗中参与支持,一位驻中国的外国领事言之凿凿:“八十二位有影响的中国人参加了这场复辟。”
复辟主角张勋,字绍轩,江西奉新人,生于1854年(咸丰四年)。1895年(光绪二十一年),张勋投靠袁世凯,任管带,后历任副将、总兵。1911年,张勋终于升为江南提督,率巡防营驻南京。据说,他入京进见袁世凯时,袁将其召入居仁堂共论大政。张于国计民生侃侃而谈,袁击节叹曰:“血性男儿,血性男儿!”
武昌首义时,革命军和清军在长江沿岸对峙。张勋在南京,为了确保后方无虞,杀死同情革命的民众数千人,继续抵抗革命军。他战败后退至徐州一带,不过其部队并未遭到毁灭性打击。清帝退位以后,张勋将手下部队改称武卫前军,禁止士兵剪辫子,以示效忠清王朝,时称“辫子兵”。1913年,袁世凯和孙中山再度决裂,张勋在进攻革命军的战斗中勇打前锋,重新杀回了南京,这也是他后来被袁世凯调任长江巡阅使的主要功绩。袁世凯死后,北洋系在徐州成立北洋七省同盟,不久张勋任安徽督军,一直图谋为清室复辟。
“圣人”康有为也参与了复辟。别人问他为何要加入,他解释:“我本来就是保皇党首领,保皇即保清,主张复辟,再正常不过了。”
康有为和张勋这两位“文武圣人”双双“眼瞎”,此时的复辟不但不是人心所向,最多只是众多军阀借机分配政治利益而急需的“噱头”而已。可以这样说,张勋复辟失败,但背后最有权势的八十二人并没有随着张勋的身败名裂而消亡,而是在反对复辟的闹剧中获得了更大利益。最终,这些人为利益再分配而大打出手,便是后来连绵不断的军阀混战。
但没有任何因素能够阻止张勋的复辟如期进行。1917年6月30日夜到7月1日凌晨,张勋进宫要求复辟,这种忠勇连溥仪也不敢贸然接纳。7月1日凌晨3时,十二岁的溥仪在瑾、瑜两太妃和太保世续、师傅陈宝琛等人护导下,来到养心殿召见张勋等人。张勋直截了当,奏请复位。溥仪按照陈宝琛的指点谦让说:“我年龄太小,无才无德,当不了如此大任。”张勋立即赞颂:“皇上睿圣,天下皆知,过去圣祖(康熙)也是冲龄践祚嘛。”溥仪回答说:“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
淮军将领阮忠枢曾说,张勋虽近于粗率,却不失好汉。如此评论,是复辟集团的真实写照。张勋压根儿没有想到,这出由他挑起来的戏,根本没有一呼百应,但他在那几天里乐于享受难得的荣光。张勋给自己印了个名刺,长约九寸,宽约四寸,上面印有“前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前江苏都督、前长江巡阅使兼安徽督军、现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钦命御前议政大臣、晋封忠勇亲王张勋”等字样,官衔五行并列,字数繁杂,见到的人无不捧腹。
在复辟中被“提携”的“陆军部尚书”雷震春,原先是第七镇统制。复辟“成功”之日,雷震春身穿崭新朝服,乘坐现代交通工具摩托车去宫中谢恩。到宫门后,车尚未停稳,雷震春不考虑惯性,便迫不及待地从车斗中站起,结果摔出四五尺远,额头碰出了血。护兵急忙上前扶他,问其痛否?雷震春回答:“心乐则不觉痛。”这次见面,溥仪赏其“紫禁城骑马”(仿佛是对其乘坐摩托车的劝诫)。雷震春人生所有的精彩镜头都和交通工具有关,后来讨逆军攻进北京,他化装成“骆驼祥子”,拉人力车从正阳门出逃,被人认出抓住。民国报纸画漫画讽之曰:“不在紫禁城骑马,却来正阳门拉车。”
段祺瑞派段芝贵、曹锟为东、西路司令前去讨伐张勋,后者对雷震春等人说:“各位不要惊慌,在我看来,这两路兵指日便可**平。”几天后,战事就证明他的军队应该撤退了。离开北京之前,张勋请清朝皇室给予黄金万两以酬其劳。按照当时的价格,黄金万两约合银元四十余万元,而溥仪即位不过十二天,意思是每当皇帝一天,要给护驾的张勋三万多银元。对这个数字,张勋解释说,自从辛亥革命后,他在五年多内先后孝敬清廷不下五十万元,这种危急时刻,请求回报黄金万两以帮助他逃命,也不算过分。结果瑾太妃说:“如今复辟势将消灭,民国每年优待的四百万岁费,都要断送于你之手,我们又向谁去讨呢?”张勋听后,默然而退。
综合考虑张勋的表现,清朝皇室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1923年,张勋病死,废帝溥仪哭灵,谥号“忠武”。在中国历史上,得到过这个谥号的人不少。毫无疑问,张勋的“忠武”最为贬值。
在复辟中,黎元洪躲进了东交民巷日本武官家中。十二天后,张勋躲进了东交民巷的荷兰使馆。那时的东交民巷,可谓是政治戏剧的更衣室。
1924年,冯玉祥有意驱逐溥仪出宫,但并不想亲自执行这一任务。那个时代,一般人对皇帝尚有敬畏之心。最通俗的“厚黑学”读本《三国演义》中提到:曹髦不满司马昭横行跋扈,于是调动宫中可用之人,要杀司马昭。司马昭手下贾充带着成济和数千铁甲禁兵前来,禁兵看到曹髦,皆不敢动。成济乃绰戟在手,问贾充:“当杀还是当绑?”贾充道:“司马公有令,只要死的。”于是成济上前一戟杀死了曹髦。
后来,司马昭要对弑君作一个交待,便问当时的尚书仆射陈泰如何处置。陈泰说:“独斩贾充,少可以谢天下耳。”司马昭沉吟良久问道:“可不可以杀个不要紧的人物?”于是将“凶手”成济判了剐刑,灭其三族。
1954年,驱逐溥仪出宫的鹿钟麟被任命为国防委员会委员。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某次座谈会上,与特赦后的溥仪、辛亥革命在武昌打响第一枪的老同盟会会员熊秉坤三人合影。当时,中国新闻社刊发了这张照片,很多老北京人方知他仍在世。1966年1月,鹿氏逝世,享年八十三岁。